陈纾音一时愣住。
Evan出现在这种场合并不奇怪。圈子就这么大。只看他上回找自己说话的样子,也知道他并非等闲之辈。
这辆车是来接人的。只停留很短时间,很快有一个女人开门上车。
是段思悯。
“发什么呆?”谢明玦降下车窗。
“他……”
陈纾音一时说不出话。她见过段思悯,就在刚刚的订婚宴上。
回去路上,她始终看着窗外,人也有些沉默。
施燃人在美国,前些天刚在三人小群分享了照片。秦宴平家里人多,除了父母还有两个姐姐,这回过去正巧赶上家族旅行。
一家人开了三辆车,浩浩荡荡从波特兰出发。照片上是她和秦宴平在黄石公园的合照。
秦宴平的手松松搭在她肩上,两人笑起来的样子,竟莫名觉出几分夫妻相来。
她看起来特别好。
第二天早上,陈纾音在厨房冲咖啡。混着萃取的水流声,她猝不及防地开口。
“你知道吗?你大哥和施燃的关系。”
谢明玦正在桌前戴表,闻言手一顿,过了会说:“你看到了?”
陈纾音从厨房出来,把一杯的冰美式、一盘炒蛋递过去。
“嗯。昨晚他去接了你嫂子。”
“昨晚怎么不问?”
“不知道怎么问。”
谢明玦捏捏她的脸,“我知道他们的关系。但他不想说,我懒得替他昭告天下。”
“我之间住的房子是他的。”
这么说不准确。陈纾音换了种说法,“他送给施燃的。”
谢明玦嗯了声。
他垂眼看着杯子,漫不经心说:“分手费?”
“算是吧。”陈纾音冷冷笑了声,“亏心事做多了,以为什么东西都能用钱弥补。”
谢明玦又是去厨房加了几块冰。
他背对她,声音幽淡:“那栋房子挺值钱的。你朋友如果不想住,转手卖掉,足够她衣食无忧了。”
这个陈纾音知道。
思南路的老洋房就那几户,一水的文保建筑。属于有钱买不到。
陈纾音住进去那天,站在阳台上,摸到满墙的水刷鹅卵石。
这种技艺费石头,更费人。她在书上看到过,数以千计的石头,需要工人一颗颗手动往上粘。
房子是好房子。
只是人不是什么好人。
“燃燃不缺钱。”陈纾音说。
“不缺钱。但没有人会嫌钱多。”
谢明玦关上冰箱。转过身来,淡淡看她一眼,有种事不关己的冷漠。
“酒吧生意不好做。有了这笔钱,施燃可以做她想做的任何事。既然伤害已成事实,接受经济补偿,有什么不好?”
陈纾音觉得他完全是商人思维。跟他说这些只是浪费时间。
她已经走到门口,取了包准备出门,又气不过,转回身问:
“难道我们分手,你也送房子?”
谢明玦眯了眯眸:“怎么,又找到致富新途径了?”
眼神凉飕飕的。
陈纾音缩缩脖子,“照你意思,分手等于暴富。这么划算的买卖谁不想做。”
谢明玦瞥她一眼:“我不送房子,你死了这条心。”
陈纾音:“哦。”
又说:“堂堂谢家二公子,出手还不如一个渣男阔绰。”
谢明玦已经完全不想接她的话了。
等人走了,他站在厨房,皱眉把咖啡喝完。
他想起五年前,也就是他接管泰远资本那年,谢敛从申市调任驻港公署。
那时他个性远没有现在沉默,和江衡、周凛几个都能玩到一起。
Evan这个名字是周凛起的。
出发前几天,几个人特意为谢敛组了局。谢明玦也在。
周凛拿着话筒鬼哭狼嚎,突然想起什么,对谢敛说,你得起个英文名。
谢敛不以为然,“又不是出国。中文行不通了?”
周凛大笑几声,说你到了那就知道。不是中文名不行,是有个英文名更方便。
他朝着屏幕抬抬眉,“他叫Eason,你就Evan好了。”
谢敛说:“你起名挺草率。”
聚到一半他就有事要先走,周凛拍他肩,“港城的妞很正的。但记得说你叫Evan。那座城市,英文名是最好的催情剂。”
周凛完全是替他考虑。毕竟顶着谢司长的头衔出去艳遇,实在太邪门了。
谢敛嗯了声。
语气挺敷衍。
谢明玦不认为他会采纳周凛的提议。因为谢敛这人,浑身透着生人勿近的正经。和艳遇两字,更是半毛关系都搭不上。
三年前,谢敛结束外派任期,调回申市。他听从家里安排,娶了段思悯。
他家庭美满,仕途平顺。
谢明玦也是今天才知道,周凛随口一说的名字,谢敛真的用过。
*
陈纾音回了一趟陈家。
订婚宴那天,邱秘书打过电话来,说陈耀正最近身体不好,请她回去一趟。
陈纾音说:“不舒服该找医生。”
“陈总想见见您。”邱秘书压低声音,“调查结果快出来了,情况不太好。”
回陈家那天刚下过暴雨,空气里到处都是潮湿的黏腻,云层厚得像要挤出水来。
距离上次她来这里已经半年了。
陈纾音没见到佣人。自己打开鞋柜,熟练地找到一次性拖鞋穿上。
一抬头,看见陈耀正扶手栏杆,从楼上下来。
那瞬间,陈纾音觉得邱秘书应该没有骗她,他的身体确实出了问题。
他面色灰白,坐下来时手微微颤抖,像是不能自控。
陈纾音起身去厨房接了杯水,放到茶几上。他看了眼,没动。
“事情怎么样。”陈纾音主动问。
陈耀正没有回答。
但沉默也代表了答案。
陈耀正白手起家,没后台没背景。不敢在任何斗争中投靠任何派系。这也意味着,真出了事,不会有任何人愿意捞他一把。
他已经穷途末路了。
又过了一会儿,陈耀正终于开口:“事情我跟邱秘书都交代好了。调查组结果出来之前,你跟心棠一起出国。”
陈纾音错愕,她想过无数个陈耀正要见她的理由,没有一个是让她走。
还是和陈心棠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