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府上下,没人明白,这些古怪名字背后,究竟蕴含何等深意。
大家只是习以为常。
元帅说啥,就是啥。
朱罡烈又制作出一大批“替身符”。
这种符箓以精血催动之后,可幻化出一具与施法人气息、境界一般无二的替身,维持半个时辰不散。
专门配发给核心将领,用来吸引火力。
可以大大拓展己方主力的生存空间。
工匠们日夜赶工,争分夺秒。
库房中的丹药、兵刃,也再次进行清点检查。
所有人都在全力以赴做准备。
没人相信去青唐城能谈判成功。
也没人为朱罡烈而战。
他们在为自己准备。
为家人。
为土地。
为天河水府庇佑下的安居乐业。
士兵们做好了伤残、阵亡的准备。
但与初来时相比,这里再没有人“心甘情愿”投降。
云栈洞的备战氛围不压抑。
所有人都很振奋。
就在不久前,后山多了块墓园,那里有很多石碑。
能在石碑刻名字,立刻高人一等。
家小受礼遇。
四时有祭拜。
这比地主老爷灌输的“下辈子投个好胎”,实惠得多。
朱罡烈就站在这样一群人中间。
他们中的许多,甚至根本不是人,而是本该人人喊打的妖怪。
烫金邀请函在他手里,捏得很随意。
“三天……呵呵,有点意思。”
他没出声,但随行将领同时生出一种感觉。
主帅已有决断。
看来,这是出大戏。
比预想的,还要热闹!
……
鸿门宴。
狗都不去……去!去的就是鸿门宴。
朱罡烈心中雪亮。
四巨头联手施压。
自己若去,连骨头渣子都剩不下。
可不去呢?
更是死路一条。
虚实被探出来,云栈洞这点家底,未必够大佬们塞牙缝。
“青唐城,本帅不去。”
他眼中闪狡黠。
“不过嘛,使者,还是要派。”
众人猜测人选。
有人跃跃欲试。
有人忐忑不安。
这种时候,派谁去,是大学问。
朱罡烈笑得意味深长,“端平师傅吧,让他替我走这一趟。”
此言一出。
石破天惊!
在场诸人都愣住。
让僧端平去?
黄庙俘虏,做天河水府的代表?
朱罡烈迈步走向后院。
近期,僧端平在他的“特殊关照”下,恢复得不错。
不关。
不锁。
没人看管。
他不逃,不闹。
除了喜欢到处溜达,有暇便打坐念经。
碰上朱罡烈,就“谈经论道”,或者纹枰对坐,下一盘棋。
“端平师傅,有礼了。”
朱罡烈依旧是猪妖模样,举止随意。
僧端平缓缓睁眼,看着这位令人捉摸不透的“元帅”,眼神复杂难明。
“你师门来人了。”
僧端平闻言,双眼猛地一亮,随即又黯淡下来。
“元帅,贫僧不过一介俘虏,不知何处能为您效劳?”
好敏锐的和尚。
朱罡烈暗叹,将那封烫金的请柬递了过去。
“四巨头齐聚青唐,盛情难却啊!只是近日事务繁忙,分身乏术。所以,想请师傅代我去一趟,善意沟通,表达我们和平解决争端的诚意。”
僧端平接过请柬,目光迅速扫过内容,“元帅就不怕贫僧一去不回?或者挑拨离间……”
“师傅多虑了。”
朱罡烈笑着拱手,“我没有要求,大师可以完全按自己的想法、意图表达。”
僧端平怔怔地看着对方。
良久,深深一拜。
朱罡烈赶紧让开,“折煞我也,师傅拜佛祖,拜菩萨、罗汉,如何对我行此大礼。”
“达者为师,此来福陵山,小僧受益良多。”
“这么说,端平师傅答应作为我的代表?”
“小僧只代表自己,只说自己所看所想!”
二人相视一笑。
“此行,我会派助手保护端平师傅。若能借此机会,促成和平,便是无量功德。至于颜面、利益,你可以全权代表我。只要端平师傅答应的条件,我都答应。”
僧端平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朱罡烈的话,如同石子入水,在他本就不平静的心湖中,激起层层涟漪。
这是赤裸裸的阳谋,是利用。
但,对他而言,何尝不是一种修行?
很像……自己跟自己下棋。
他是黄庙弟子,却代表云栈洞。
他是僧人,却代表妖怪。
他是俘虏,却代表匪徒。
听上去荒谬。
可这个提议从朱罡烈嘴里说出来,又让人觉得十分合理。
我如果什么都不说,直接代表云栈洞投降……那位大帅会信守承诺么?
可……他真的会放任这座世外桃源,被那些人瓜分?
这里的居民,能更幸福?
更安全?
更有尊严?
又或者,我坚持立场。
把云栈洞平掉,青塘的居民可以活得更好?
逻些、象雄的人能更幸福?
“贫僧,明白了。”
僧端平长叹,缓缓点头。
“甚好,甚好!”
朱罡烈露出满意笑容。
……
与此同时,千里外的黄风岭。
虎力花也收到了勒索信。
看着信上令人咋舌的天价赎金,字里行间对他那两位倒霉弟弟“生命安危”的“深切担忧”,他气得须发皆张,一掌将洞府内的青石桌拍了个粉碎!
“猪猡!无耻!欺我太甚!”
虎力花暴跳如雷。
高恭达缩在屋角,瑟瑟发抖。
“你!”
“我?”
“废话,这屋里还有第三个人吗?”虎力花咒骂。
高恭达赶紧碎步跑到他跟前,等待训示。
两个弟弟双双被擒,麾下人马全军覆没,此等奇耻大辱,不共戴天!
可信中言明,若不答应条件,兄弟会被剥皮抽筋,打得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是倾巢而出,一雪前耻?
还是忍辱赎人,徐图后计?
虎力花陷入两难,刚好瞥见高恭达,将他叫到身边询问。
高恭达思索良久,忽然道:“大王若是相信,就让我跑一趟青唐城。”
“嗯?”虎力花斜睨这位庄主,“你要扯什么幺蛾子?”
“猪刚鬣狡猾,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高恭达噤若寒蝉,小心翼翼道,“青塘的屏巴桑措在那畜生手中连连吃亏。如果大王信我,我愿意跑这趟,为您说一位盟友,此后互为犄角。”
虎力花上下打量他。
半晌,邪魅一笑。
“好,就派你去。别耍花样,你的亲人可都在我手里捏着。”
“是是!请大王放心。”
高恭达深鞠一躬,整张脸深深埋在衣袖下面。
写满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