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漏十刻的御书房,檀香残烟在烛火里打旋。
苏婉儿倚着软榻的手突然收紧,掌心那方羊脂玉佩泛起温凉,玉纹中流转的红芒如活物般钻进血管,直抵眉心。
\"叮——'心灵共鸣'升级完成,解锁'读心通感'。\"机械音在耳畔炸开时,她太阳穴突突跳着,像是被人轻轻扯开了最后一层纱。
窗外月光漫进来,正照在她眉心新浮现的暗红印记上,像朵将开未开的曼陀罗。
苏婉儿闭了闭眼,意识突然如游丝般漫开。
御花园的假山下、偏殿的回廊里、甚至东六宫的绣楼间,各种模糊的情绪碎片涌入——小宫女为打翻的茶盏慌乱,老嬷嬷念着老家的孙儿,直到那道低沉的男声混着夜露渗进来。
\"北境......顾文渊......朕不能信......\"
她猛地睁眼,玉佩在掌心烫得惊人。
声音的源头是隔壁暖阁——赵顼惯常歇在那里。
此刻他的意识像团混沌的雾,却清晰浮着几个词:北境军报、顾文渊的供状、还有那日在御书房摔碎的茶盏。
苏婉儿指尖发颤,突然想起三日前赵顼翻着北境粮道图时,指节捏得青白,却只说\"无妨\"。
原来他不是不在意,是把疑虑都压在心底。
\"婉儿?\"
门帘被掀起的声响惊得她一颤。
赵顼裹着玄色寝衣立在门口,发梢还沾着未擦净的水,显然刚沐浴过。
他目光扫过她攥紧的玉佩,又落在她眉心的红印上,脚步顿了顿,却还是走过来在软榻边坐下。
\"可是新技能作祟?\"他伸手要碰她手背,却被她反握住手腕。
苏婉儿望着他眼底未褪的倦色,突然开口:\"陛下昨夜,可曾梦见北境?\"
赵顼瞳孔微缩,指腹轻轻蹭过她腕间的脉搏。
那脉搏跳得急,像敲在他心尖上。\"你......\"
\"读心通感。\"她替他说完,\"能触到他人意识的碎片。
方才......听见陛下梦中的话了。\"
殿外更漏敲过子时三响,赵顼沉默片刻,突然低笑一声,指腹抹过她眉心的红印:\"太医张说这灵识会引风波,看来是要应了。\"他声音放轻,像在说件无关紧要的事,\"北境粮道被山洪冲垮的折子,明日早朝要议。
你且记住......\"
\"我记住陛下从不说无把握的话。\"苏婉儿截住他的话,指尖轻轻按在他手背,\"但陛下也不必总把事都扛着。\"
赵顼望着她发亮的眼睛,喉结动了动,最终只是将她的手拢进掌心:\"睡吧,明日早朝我起得早,你且多歇会儿。\"
晨光透过窗纸漫进殿时,苏婉儿站在御书房后阁的雕花隔断后。
赵顼的朝服已换成玄色衮金,方公公捧着玉圭立在阶下,廊外传来朝臣们渐次入殿的脚步声。
\"今日议北境粮道重修。\"赵顼的声音清冽如霜,\"户部先报数目。\"
王大人出列时朝珠晃得叮当响:\"启禀陛下,北境粮道重修需银三十万两。
如今国库吃紧,臣以为可削减边军三个月军饷充用......\"
\"不可。\"赵顼拍案的声音震得玉圭轻颤,\"北境苦寒,边军吃的是雪水掺粮,再减军饷,朕如何对得起那些守关的儿郎?\"他目光扫过殿中,\"户部再核,务必保粮道与军饷两全。\"
苏婉儿隔着隔断,目光掠过众臣。
当扫到兵部从六品员外郎陈立时,那人正垂着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朝服下摆,喉结上下滚动。
她心下一动——昨日早朝议顾文渊余党时,这陈立也是这般模样。
退朝后,苏婉儿把小梅叫到偏殿:\"去查陈立这半月的行踪,尤其夜间。\"小梅应了声,又压低声音:\"郡主,可要带林侍卫?\"
\"不必,你行事稳妥。\"苏婉儿望着窗外渐沉的暮色,\"若有眉目,今夜初更来寻我。\"
初更梆子响时,小梅裹着斗篷溜进御书房,鬓角沾着星点夜露:\"陈大人这七日,每夜亥时三刻都去西市'得月楼',楼里只留个老茶博士,没见旁人。\"
得月楼?
苏婉儿想起那是西市最偏僻的茶楼,早年间因闹鬼败了生意。
她指尖摩挲着腰间玉佩,红芒在暗处隐隐发亮。
子时三刻,苏婉儿换了身青布短打,腰间玉佩用帕子裹了,跟着小梅溜出御花园角门。
得月楼的旧木门被风刮得吱呀响,二楼窗纸透漏出一点昏黄。
她屏住呼吸拾级而上,刚到楼梯转角,便听见两个男声压低了说话。
\"太子虽未叛,但陛下已生疑,若再添一把火......\"
\"嘘!\"另一个声音急促打断,\"那女娃的灵识邪乎得很,莫要多嘴。\"
苏婉儿的太阳穴突突作痛,玉佩在帕子里烫得灼人。
她扶着墙稳住身形,\"读心通感\"如潮水般漫开——陈立的意识里浮着半块玄铁玉牌,神秘人的意识里闪着\"北境粮道太子\"几个词,像把利刃扎进她神经。
更鼓敲过丑时,苏婉儿站在宫墙下,望着远处御书房未灭的灯火。
她摸了摸怀里的帕子,里面是方才用炭笔速记的对话。
风卷着残叶掠过脚边,她突然想起赵顼昨夜说的\"风波\",此刻倒觉得,这风波怕是要掀翻整片天了。
\"郡主?\"小梅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该回宫了,方公公说陛下翻了三次折子,怕是在等您。\"
苏婉儿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发,将帕子往袖中又塞了塞。
月光落在她眉心的红印上,像团将燃未燃的火。
宫墙下的更夫敲过丑时二刻,苏婉儿的青布短打已被夜露浸透。
她贴着宫墙阴影疾行,小梅紧随其后,两人的脚步声在空荡的巷子里像两片被风卷着跑的枯叶。
\"郡主,角门守夜的周伯刚换了班。\"小梅攥着她的衣袖轻声提醒,指尖还带着方才翻墙时蹭的砖灰。
苏婉儿顿住脚步,隔着半人高的朱漆角门,已看见门内灯笼上\"御\"字的金漆在风里晃。
她摸了摸袖中裹着的帕子,炭笔速记的字迹被体温焐得微潮——那是茶楼里\"太子北境伪造\"几个关键词的脉络,每一笔都压着她的心跳。
角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守夜的老太监探出头,见是苏婉儿,慌忙哈腰:\"郡主可算回来了,方公公在御书房候了三刻,说陛下翻折子的动静大得能震落房梁灰。\"苏婉儿点头致谢,跨进门时故意踩响青石板,让动静先传进内殿——她要让赵顼知道,她带着答案回来了。
御书房的烛火比出宫时更亮了三分。
方公公捧着茶盏立在门边,见她进来,连茶盏都忘了递,只冲暖阁方向使眼色。
苏婉儿掀开门帘,正撞进赵顼投来的目光。
他仍穿着玄色朝服,腰间玉带未解,案上的密折堆得像座小山,最上面那本《北境军报》的封皮被翻得卷了边。
\"查到什么了?\"赵顼的声音比平日低了两度,却像根细针直扎进她耳里。
苏婉儿解下腰间裹着玉佩的帕子,展开时炭笔字迹在烛火下泛着浅灰:\"陈立与神秘人在得月楼密谈,提及'太子生疑''北境添火',还有......\"她顿了顿,将帕子推过去,\"他们忌惮我的灵识,说话极谨慎,但通感时触到陈立意识里半块玄铁玉牌,神秘人意识里闪过'伪造奏折'四字。\"
赵顼的手指在帕子上顿住,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他突然抬头,眼底像淬了冰:\"你昨夜冒险出宫,可知若被人发现......\"
\"陛下若信不过我,便不会让我查。\"苏婉儿迎上他的目光,\"我信陛下会保我周全,正如陛下信我能查到真相。\"
殿内静得能听见烛芯爆响。
赵顼突然笑了,笑得极轻,却带着几分劫后余生的释然。
他将帕子折成四叠,塞进袖中:\"方公公。\"
\"奴才在。\"方公公立刻上前,腰弯得几乎贴到地面。
\"着锦衣卫今夜便监控陈立及兵部所有五品以下官员,尤其是常往得月楼去的。\"赵顼的声音冷得像腊月的雪,\"再让林侍卫带人彻查得月楼的地契、旧账,连墙皮都给朕刮下来看。\"
方公公应了声\"遵旨\",转身时袍角扫过苏婉儿的鞋尖。
苏婉儿望着他佝偻的背影消失在廊下,突然想起方才茶楼里那句\"那女娃的灵识邪乎得很\"——原来他们早就在防她,可他们不知道,她的通感,从来不是只能听。
三日后的晨雾还未散尽,御书房的门被撞开。
林侍卫长浑身沾着泥,手里举着半卷染了霉斑的黄绢:\"陛下!
得月楼地下暗格里翻出这个!\"
赵顼夺过黄绢的手在发抖。
苏婉儿凑过去,见上面的字迹虽被虫蛀了几处,却仍能辨出\"太子与北境蛮族互递密信粮道冲毁系太子暗中指使\"等字句,落款处盖着半枚模糊的太子印。
\"好个'伪造'!\"赵顼将黄绢拍在案上,震得茶盏跳起来,\"太子上月才替朕拟了《劝农诏》,字迹朕闭着眼都认得出!\"他转身抓住林侍卫的肩膀,\"涉案官员呢?\"
\"陈立昨夜在府中欲焚书信,被锦衣卫当场拿住。\"林侍卫抹了把脸上的泥,\"他招了,玄铁玉牌是幕后主使给他的信物,说是事成后能换个从四品的缺。\"
赵顼突然笑了,笑得比那日更冷:\"从四品?
倒真是看得起他。\"他挥了挥手,\"下狱,抄家。
再传旨,太子近日随朕御驾亲阅北境粮道图——朕要让天下人看看,朕的储君,是如何替朕守江山的。\"
暮色漫进御花园时,苏婉儿独自站在水榭边。
晚风掀起她的裙角,吹得水面碎银般的星光乱颤。
她摸了摸眉心的红印,那处皮肤微微发烫,像有团火在皮下游走。
\"叮——'读心通感'熟练度+100%,即将解锁'意念操控'。\"
系统音响起的瞬间,她的意识突然漫开。
这次不是碎片,而是一幅完整的画面:玄色衣袍的男子背对着她,站在得月楼的暗格里,手中握着半块与陈立意识里相同的玄铁玉牌。
他转过脸的刹那,月光却像被谁揉碎了,只余下一双泛着冷光的眼睛。
\"郡主?\"小梅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方公公说陛下让您去御书房用晚膳,还备了您爱吃的蟹粉狮子头。\"
苏婉儿转身时,水面的星光突然聚成一点,像谁在水下点了盏灯。
她摸了摸腰间的玉佩,红芒透过帕子渗出来,烫得她指尖发麻——这次,她要主动去触那团黑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