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愁涧一役,并未拖慢大军的脚步。
朱启明率领着这支杀气腾腾的队伍,如同一把烧红的利剑,直插连阳瑶乱的核心——盘龙坳。
盘龙坳,光听名字就知道不是善地。
入口处,是一条仅容三人并行的悬空栈道,架在两座千仞峭壁之间,底下是深不见底的云雾,别说人,猴子见了都得发愁。
山顶的匪寨,更是依着山势,用巨大的原木和山石垒起了一层又一层的工事,如同一个长满尖刺的丑陋堡垒。
匪首龙老峒,一个在连阳三州凶名赫赫的悍匪,此刻正集结了所有残兵死士,站在寨墙上。
滚木礌石堆得像小山,崖壁的窝弓里,淬了毒的箭矢闪着幽幽的绿光,寨门前甚至还挖了火油陷阱。
“狗官!有种就上来送死!”
“爷爷们就在这儿等着,把你们这群朝廷鹰犬,一个个都扔下去喂山鬼!”
匪徒们面目狰狞,嘶吼挑衅,仗着这天险地利,嚣张到了极点。
马车里,常清云吓得面无人色,但心底深处,却又悄悄燃起了一丝病态的期待。
撞死你!最好全军覆没,你这泥腿子就彻底完蛋了!
“‘不夜光’,给老子照上去,晃瞎他们的狗眼!”
朱启明面无表情,抬手下令。
“火铳队,三段轮射,压制隘口!”
又是那该死的天神之眼!
强光如同实质的利剑刺入眼中,匪徒们发出凄厉的惨叫,瞬间泪流满面,眼前只剩下白茫茫一片,彻底失去了方向感。
有人捂着眼睛痛苦地在地上打滚,有人像没头苍蝇一样乱撞,撞翻了同伴。
“这……这是什么妖法?!山神发怒了吗?”
“我的眼睛!我的眼睛瞎了!”
“轰!轰!轰!”
燧发枪的轰鸣紧随而至,硝烟再次弥漫山谷。
然而,龙老峒的匪徒确实悍不畏死。
他们顶着枪林弹雨,仗着工事坚固,从各种刁钻的死角疯狂还击。
“轰隆——!”
一块磨盘大的滚石被撬动,裹挟着风雷之声,狠狠砸在悬空栈道上,木屑横飞,栈道剧烈摇晃。
“杀啊!”
王大力红着眼,亲自拎着巨斧,带着一队敢死队员,试图强冲。
可栈道实在太窄,毒箭冷枪从四面八方射来,勇猛的敢死队员不断中箭倒下,被死死压制在栈道中段,进退两难。
局势,僵住了。
明军的火力优势,被这该死的地形极大限制。
士兵们脸上开始出现焦急之色,马车里的常清云,嘴角已经忍不住勾起了一丝冷笑。
朱启明的眼神,冰冷如铁,一股浓烈到化不开的杀意,开始沸腾。
他缓缓转身,伸出手。
李若链心领神会,立刻从身后亲兵手中,捧过一个特制的长条形木盒。
“咔哒”一声,木盒打开。
朱启明从中缓缓取出一支通体黝黑、线条冷硬、散发着致命气息的古怪“火铳”!
他拿起一个弯月形的铁匣,“咔”的一声装上,然后拉动枪栓,整个动作行云流水,带着金属独有的铿锵之音。
战场上所有的目光,瞬间都被这支造型诡异的“妖器”吸引,连枪炮声都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王大力一看到这玩意儿,铜铃大的眼睛里瞬间燃起了狂热的火焰。
俺的娘!大人要动真格的了!
朱启明无视了头顶零星飞过的流矢,在两名亲兵高举的大盾护卫下,大步走到了栈道入口的有效射程之内。
他的目光如鹰隼般,死死锁定了栈道上方一处防守最严密的核心堡垒。
那里,正是滚石投放的枢纽,一个匪徒头目正在疯狂地挥刀叫嚣!
朱启明稳稳举起那支被他命名为“AK-47”的大家伙,扣动了扳机。
“哒哒哒哒哒——!!”
一阵狂暴、连续、足以撕裂耳膜的恐怖咆哮,瞬间炸响!
这声音,与燧发枪沉闷的“轰”声截然不同,那是一种撕裂空气的、充满毁灭力量的金属风暴!
只见远处那座坚固的堡垒射孔处,石屑、木渣、混合着红的白的玩意儿,疯狂地向外爆溅!
7.62毫米的弹头,带着无与伦比的恐怖动能,轻易地穿透了原木和夯土构成的简易掩体,将里面的匪徒连同他们的嚣张,一同撕成了碎片!
“魔鬼!是魔鬼的武器!”
“龙爷的堡垒…碎了?!这…这怎么可能?!”
刚才还喧嚣无比的核心枢纽,瞬间哑火,滚石攻势戛然而止!
马车里,常清云被这闻所未闻的魔鬼咆哮吓得魂飞魄散!
他透过车帘缝隙,正好看到那堡垒如同被无形巨兽啃噬过一般炸裂的惨状,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当场就瘫软在了车厢里。
“佛郎机!”
朱启明的枪声未落,他的咆哮声已经响起。
“目标,栈道上沿工事群!霰弹子铳!急速射!给老子洗地!”
早已部署到位的数门轻型佛郎机炮,炮口猛地喷吐出橘红色的火焰!
“轰!轰!轰!轰——!”
地动山摇的炮响中,无数预装了铅丸铁砂的子铳,如同死神挥舞的巨镰,将漫天死亡铁雨,覆盖式地泼洒在栈道上方的木栅、藤牌和匪徒密集的区域!
摧枯拉朽!
木栅被打得粉碎!藤牌被洞穿得如同筛子!
无数人体在密集的弹雨攒射下,如同被重锤砸烂的西瓜,瞬间爆开!
残肢断臂混合着血雾漫天飞舞,刚才还疯狂叫嚣的工事群,眨眼间就变成了一片修罗屠宰场,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
幸存的匪徒,肝胆俱裂,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往寨子里逃。
“王大力!”
朱启明迅速换上一个新弹匣,用精准的点射,清除着残余的冷箭手。
“冲上去!杀光他们!”
“喔啊啊啊——!”
王大力和他的敢死队如同挣脱了枷锁的猛虎,踏着被炮火和鲜血浸透的栈道,怒吼着杀进了匪寨!
山地营的火铳队紧随其后,用整齐的排枪,肃清着开阔地带的残敌。
武装到牙齿的后勤乡勇们,也端着燧发枪冲了上来,开始巩固战线,扩大战果。
“跟老子拼了!”
龙老峒目眦欲裂,带着最后的几十个心腹死士,做着困兽之斗。
王大力身先士卒,手中的巨斧抡得虎虎生风,在惨烈的白刃战中,硬生生将凶名赫赫的龙老峒,连人带刀劈成了两半!
匪首伏诛,残匪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哭喊着丢掉武器,跪地投降。
盘龙坳,这座为祸连阳多年的匪巢,在朱启明和他这支不讲道理的军队面前,被以一种绝对碾压的姿态,彻底荡平!
李若链指挥着部队,迅速肃清残敌,清点战场,缴获的粮秣金银堆积如山。
朱启明站在匪寨的废墟高处,俯瞰着硝烟弥漫的战场,目光如电,最后落在了远处那辆瑟瑟发抖的马车上。
夕阳的余晖将他身影拉长,映在满目疮痍的战场上。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那气息里没有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种尘埃落定、任务完成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意兴阑珊。
“这仗,打得忒没意思了。”
这份独力擎天的煌煌战功,足够叫常清云那个跳梁小丑的算计,碾成齑粉!
血色的夕阳下,远方的地平线上,终于出现了一片姗姗来迟的、属于友军卫所的旗帜。
他们气喘吁吁地赶到时,看到的,只有硝烟未散的废墟,一支肃杀列阵的胜利之师,以及那个沐浴在血色残阳中,宛如战神般的身影。
震惊,茫然,羞愧!还有那么一丝……嫉妒!
凝固在了每一个前来“增援”的友军脸上。
"额滴亲娘咧……这……这他娘的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儿?盘龙坳……这就……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