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奉那根紫檀拐杖的“笃笃”声彻底消失在走廊尽头,如同撤去了压在胸口的一块巨石。林闲瘫在冰冷的地板上,像条被渔网捞上岸的咸鱼,大口喘着粗气,每一次吸气都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和肋下伤口的抽痛。冷汗浸透了破衣烂衫,黏糊糊地贴在皮肤上,冰凉刺骨。
脑子里,那颗“焚天紫气珠”的投影还在疯狂蹦跶,紫光乱闪,意念信息如同被掐住脖子的尖叫鸡,充满了怨念和抓狂:
“啊啊啊!笨蛋!蠢货!木头疙瘩!到嘴的鸭子飞了!飞了!那是紫辰蕴气石啊!王气残韵啊!吸一口顶你躺平舔地板十年!十年!!”
意念的尖叫几乎要刺穿林闲冻僵的脑仁儿。他烦躁地在心底咆哮:“闭嘴!吸吸吸!吸个锤子!没看见那老头眼神吗?跟x光似的!我敢动一下,他拐杖能把我脑袋当核桃敲开!你想吸王气?吸我的脑浆子去吧!”
珠子投影被吼得委屈巴巴,紫光黯淡下来,缩成一团,意念里飘出抽抽噎噎的哭腔:
“呜……凶什么凶……人家还不是为了你好……你的破冰柜(玄冰壁垒)都快冻成万年玄冰了……再不补点好的……早晚变成冰雕咸鱼干……呜……”
林闲:“……” 这破珠子!还委屈上了?谁才是受害者啊!
他懒得再理这戏精珠子,挣扎着想坐起来。刚一动,肋下伤口就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疼得他眼前发黑,倒抽一口冷气。
“起来,换药。” 红袖冰冷的声音如同淬了冰的刀子,在他头顶响起。
林闲一僵,抬头看去。红袖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他面前,手里拿着干净的布条和一小罐散发着刺鼻药味的黑色药膏。她脸上依旧是那副冰雕面具,看不出喜怒,但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似乎比之前更冷了几分,尤其是在看向林闲那只“咸猪手”(刚才“摸”过郡主手腕的左手)时,那眼神几乎能刮下一层冰来。
林闲心里咯噔一下。刚才赵奉在的时候,红袖把他包装成“药人”、“以身为引的试验品”,现在大佬走了,该不会要秋后算账吧?他赶紧努力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虚弱”笑容,试图证明自己人畜无害,纯属倒霉蛋。
红袖根本没看他那副表情。她蹲下身,动作麻利地解开林闲肋下那被血污浸透的破布条。动作依旧算不上轻柔,但比之前检查伤口时似乎……收敛了那么一丝丝?至少没再像分拣快递那样粗暴。
伤口暴露在冰冷的空气中,皮肉翻卷,边缘发黑,渗着暗红的血水和黄绿色的脓液,散发着难闻的腥臭味。红袖眉头都没皱一下,用一块干净的布蘸着清水,极其仔细地清理着伤口周围的污垢和脓血。她的手指冰凉,动作却异常稳定,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精准。
清理完毕,她挖出一大坨散发着辛辣刺鼻气味的黑色药膏,毫不客气地糊在伤口上!
“嘶——!”林闲猛地倒吸一口凉气!那药膏如同烧红的烙铁,瞬间带来一股钻心蚀骨的剧痛!比之前清毒散还要霸道!他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一颤,差点从地上弹起来!
“别动!”红袖的声音冷得像冰,一只手如同铁钳般按住了他的肩膀!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
林闲疼得龇牙咧嘴,眼泪都快飙出来了,只能死死咬着牙关,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嗬嗬”声。他感觉那药膏像是有生命一样,在伤口里疯狂地钻、烧、腐蚀!剧痛如同无数根烧红的钢针,顺着神经直冲脑门!
【警告!……检测到高烈度金疮药(虎骨蚀毒膏)……药性猛烈!……正在强行封闭创口……清除腐肉……!】
【肉体剧痛冲击精神壁垒!……玄冰壁垒(残)稳固度……-0.001%!(微乎其微但持续下跌!)】
【‘焚天紫气珠’投影受到刺激……能量吸收效率……临时提升10%!……】
珠子投影似乎也被这剧痛刺激到了,紫光猛地一亮,旋转速度加快了几分,拼命吸收着空气中逸散的药力和林闲身上散发出的痛苦热能(?),试图转化一丝微弱的暖流反哺那针眼大的孔洞。
剧痛持续了足足十几息才缓缓退去,留下一种火辣辣的麻木感。红袖已经用干净布条重新包扎好伤口,动作依旧利落。
她又检查了一下林闲左臂内侧的毒伤。那里敷了清毒散后,青紫色的范围似乎没有继续扩大,麻痹感也减轻了些许。红袖没再上药,只是用布条重新裹好。
做完这一切,她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瘫在地上、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的林闲。眼神冰冷依旧,但开口说的话却让林闲心头猛地一跳:
“大总管的话,你听到了。”她的声音平板无波,却字字如冰锥,“你是药人。以身为引,拔毒失败,重伤待毙。这是你的身份。也是你唯一的价值。”
林闲心头一凛!这是在敲打他!让他牢牢记住“药人”这个设定!别妄想别的!更别把青岚驿的事、地牢的事、甚至刚才那点“小动作”泄露出去!
“明……明白……”林闲喉咙干涩,艰难地挤出几个字,声音嘶哑得像破锣。
红袖没再说话,只是那双冰冷的眼睛在他脸上停留了几秒,仿佛要将他这副“重伤待毙”的模样刻进脑子里。然后,她转身走到炭盆边,默默添了几块炭。火光跳跃,映着她苍白侧脸上那道尚未结痂的血痕,还有那双深不见底、如同两口枯井的眼睛。
房间里再次陷入沉寂。只有炭火偶尔发出的噼啪声,和苏云芷那依旧微弱却平稳的呼吸声。
林闲瘫在地上,一动不敢动。脑子里那“躺平养膘”的任务倒计时还在跳:【剩余时间:23小时47分】。他努力扮演着一条合格的“重伤咸鱼”,连呼吸都刻意放得轻缓悠长,生怕惊扰了谁。
意识里,那颗“焚天紫气珠”投影似乎也学乖了,不再闹腾,只是默默地、持续地旋转着,吸收着空气中游离的微弱热能(主要是炭火)和一丝丝若有若无的药香(苏云芷那边飘来的高阶补药味)。一丝丝极其微弱的暖流,如同涓涓细流,持续不断地渗入玄冰壁垒那针眼大的孔洞。
暖流微弱,但胜在持续。林闲能清晰地感觉到,那冻结的壁垒核心,在那持续的暖意浸润下,似乎……真的没那么死寂了?孔洞边缘那顽固的寒意,仿佛被极其缓慢地融化了一点点点?虽然微乎其微,但比起之前那种绝望的冻结感,总算是有了点盼头。
左臂的麻痹感似乎也因持续的暖流和药力滋养,减轻了极其微弱的一丝丝。肋下伤口那火辣辣的剧痛,在霸道药膏的作用下,也渐渐被一种深沉的麻木取代。
“躺平……好像……真有点用?”林闲心里嘀咕着,紧绷的神经也因这微弱的“回血”迹象而稍稍放松了一丝。
就在这时!
“吱嘎——”
外间那扇沉重的木门,再次被推开!发出一声比刚才赵奉来时更加刺耳、更加急促的摩擦声!
一股不同于药味、也不同于赵奉身上书卷墨香的、更加浓烈、更加霸道、带着铁锈、汗水和某种……血腥戾气的彪悍气息,如同决堤的洪水,猛地灌入房间!
紧接着,一个如同闷雷炸响、带着毫不掩饰的焦躁和粗犷的吼声,震得房梁上的灰尘都簌簌落下:
“人呢?!云芷丫头怎么样了?!给老子滚开!别挡道!”
这声音!这气势!
林闲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刚放松的神经再次绷紧!
这又是哪路神仙?!听起来比赵奉那老狐狸……更不好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