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南公馆。
从早上开始佣人便陆续开始装点整个公馆,光是点缀用的鲜花就足足用了两车。
哪怕不宴请外宾,龚黎舒的生日也会十分隆重。
做生日蛋糕的糕点师是专门从法国请过来。
龚黎舒从前经常去法国看秀,也最喜欢那儿的蛋糕口味。
早上开始就源源不断的有人送礼物过来,精致包装的礼盒几乎占满了客厅旁边的小厅。
龚黎舒身上穿了条青绿缎面的旗袍,看剪裁便知道是出自大家之手。
哪怕已经年过五十,她依旧保养得当,头发自后挽成发髻,起身之间风姿摇曳,自带风情。
“舒阿姨穿这个真漂亮,我都嫉妒了。”佐伊站在龚黎舒身边恭维道。
何静雅在下面带着佣人操持,原本她们是不打算过来的,可大清早的龚黎舒就打了电话过来。
她清醒的时候,还是能记住这些时常见面的人的。
“我穿这个,会不会太嫩了点。”
龚黎舒起身,有些不太确定的转了一圈。
这旗袍都是按照她的身量做的,穿上去格外的合适。
“怎么会,换做其他人还穿不出这样的气质呢。”温如玉站在她身后帮忙整理发髻。
龚黎舒握着她的手,“还是你贴心啊。”
佐伊闻言笑着开口,“那当然了,Eva可是您看着长大的,她在您这儿呆的时间可是最长的,说是半个女儿都不为过了。”
龚黎舒脸上是和熙的笑容,握着温如玉的手轻拍。
“是啊,一转眼你们都长这么大了,也都到了该成家的年纪了。”
听着龚黎舒这话,温如玉急忙顺着开口。
“aunt这是说什么呢,就算我结婚了,我一样能过来陪您啊,我一定不会嫁的很远的。”
龚黎舒被这话逗乐了,“你这孩子,嫁了人就要到婆家的,怎么还能常常来陪我呢。”
“那还不简单,直接让Eva给您做儿媳妇不就成了。”佐伊顺势开玩笑道。
龚黎舒却是没顺着两人的话往下说。
“我们先下去吧,一会儿锦洄就要到了。”
被龚黎舒牵着往楼下去的温如玉眼底骤然冷下去。
就连一旁的佐伊都愣了愣。
这话没往下接啊。
龚继枭来得早,眼看着龚黎舒下楼,她身上青色的旗袍格外衬人。
“爸爸。”
龚黎舒面带微笑的叫了声。
“生日快乐。”
龚继枭起身,同女儿短暂相拥。
佐伊站在落地窗前,大老远的就看到驶入公馆的车队,她伸手拐了拐温如玉。
两人整齐划一的抬头看过去,见到了先下车的贺锦洄。
风度翩翩的男人等在车前,伸手将车上的人扶下来。
两人相携而入的时候,就连佐伊都不由得眼前一亮,真是男俊女美。
就贺锦洄那张脸,说是顶圈豪门太子爷的颜值巅峰。
甚至被港媒评为百年不遇的出色长相,很少有站在他身边还不逊色的容貌的。
难怪这沈凝能抓得住贺锦洄的心,本质上来讲,还是所有的男人都看美色啊。
沈凝挽着贺锦洄的手进门,一眼便看到了站在龚继枭身边的龚黎舒。
她眼中闪过一抹惊艳,岁月从不败美人。
哪怕已经过去这么多年,她的容貌未减,依旧足以惊艳时光。
沈凝小声凑到贺锦洄耳边说了句。
“你妈妈真漂亮。”
这应该是所有见过龚黎舒的人都能由衷夸赞的话。
贺锦洄同她对视一眼,带着人走到了龚黎舒身边。
“妈妈,这是我的未婚妻,沈凝。”
龚继枭之前就已经跟龚黎舒说过,今天贺锦洄会带人过来见她。
她已经不问世事很多年,哪怕是对儿子的婚事也并没有太多的关注。
但龚继枭这么说了,她当然也知道这个能被贺锦洄带来的人,肯定不会是什么普通人。
但没想到这么开门见山,直接跳过了女朋友这个阶段。
“aunt您好。”
沈凝松开挽着贺锦洄手臂的手,将带来的东西递了过去。
“祝您生日快乐。”
龚黎舒还在打量这个能够让自己儿子低头的女孩子,见状伸手将盒子接过来,同沈凝短暂拥抱了一下。
“谢谢孩子。”
佐伊和温如玉站在一旁,将龚黎舒的表情尽收眼底。
何静雅见状将女儿拉到餐厅里,避开了客厅里的人。
“好端端的你拉我做什么。”佐伊不满道。
正是看好戏的时候。
“我警告你,这个时候别添乱,你跟着温如玉凑什么热闹,小心被锦洄记在心上了。”
“您这是怕什么,要争也是温如玉在争,我就是凑个热闹而已。”
何静雅小声道,“温如玉从来都没进过贺锦洄的眼,她连争的资格都没有,你要是跟着她去招惹沈凝,贺锦洄这边可不好交代。”
她们平时再怎么小打小闹贺锦洄都不会放在眼睛里,但要是动了贺锦洄的心头肉,可就不是那么好解决的。
佐伊不以为然,这人还没娶进门,谁知道以后会是什么局面。
龚黎舒跟沈凝坐在一起,问了些沈凝的喜好和工作方面的问题。
总归聊来聊去都是女孩子之间会感兴趣的话题,龚黎舒说话的时候很温柔。
听沈凝说话的时候也是耐心十足,举手投足之间尽是大家闺秀的风范。
切蛋糕的时候,贺锦洄跟龚黎舒站在一起,他眉眼温柔,看着母亲吹了蜡烛许了愿望。
沈凝接过龚黎舒递过来的蛋糕,还没等入口,就听到了龚黎舒叹气的声音。
“都已经切蛋糕了,锦浔怎么还没到。”
沈凝愣了愣,随即看向贺锦洄。
他神色淡定,似乎已经司空见惯。
一旁的何静雅上前笑着解释,“锦浔已经在路上了,没一会儿也就到了,我们先吃蛋糕吧,今天是你的生日,不用等孩子的。”
龚黎舒似乎有些失落,低头嘟囔着。
“我已经很长时间没见到锦浔了,他最近好忙,忙的跟我通话的时间都没有了。”
“锦浔的礼物都送来了,等他忙完了就会过来的。”何静雅继续安抚她的情绪。
“没什么意思,锦浔都不在,这生日更是没什么意思了,你们吃吧,我等一等锦浔。”
龚黎舒手上的蛋糕刀放下,整个人由刚才的兴致勃勃变得恹恹的。
沈凝注意到龚继枭的情绪也变得有些低落,刚刚还和乐融融的而画面一下变得有些沉重。
温如玉见状走到龚黎舒身边,挽着她的手臂轻声说了什么。
没一会儿龚黎舒的状态就调整过来了,恢复了刚开始有说有笑的画面。
“舒阿姨的症状,还真的只有Eva能调节。”
佐伊说这话的时候看向沈凝,眼中多了几分挑衅。
沈凝倒是挺不以为然的,比起温如玉在龚黎舒身边待的时间,她一个刚来没多久的人。
总不可能因为这件事情就不高兴,那也太无理取闹了。
如果温如玉真的半点本事都没有,也不可能能在龚黎舒身边待这么长时间。
能让龚黎舒这么信任她,这就是她的本事。
贺锦洄同龚继枭有话要说,沈凝自己端着盘子到花园外面晒太阳。
佐伊慢悠悠的到了她身后。
“现在是Eva在陪舒阿姨休息,你这个儿媳妇怎么不过去?”
这话多了几分挑衅的意思。
沈凝没搭理她,自己挖了口蛋糕。
“要我说啊,融不进去的圈子不用硬融,你自己看看这画面,外公跟Elvis在议事,Eva陪着舒阿姨在休息,你是不是显得有点多余了。”
这样才是一家人和睦的画面。
“要我说,有些人还真就是分不清楚自己的身份,好好在大陆待着就算了,平白无故跑过来惹人烦,你跟Eva就应该井水不犯河水,她不去绪城,你不来港城。”
沈凝听着她这话,也隐约觉察出几分端倪来。
佐伊这话,是另有含义吧。
“你什么意思?”沈凝将蛋糕叉子放回盘子里,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佐伊倒是说的毫不避讳。
“Elvis以后是要两地跑的,在港城这边,多少人公认了以后Eva会是他的妻子,那你们就应该互不干涉不是吗。”
沈凝听明白了,倒是也没生气。
“这话你应该跟贺锦洄说啊,问问他为什么要把我带到港城来。”
佐伊噎了一下,“你是女人,这样的事情应该是你自己想着,Elvis那么忙,怎么可能记这样的小事。”
“那不如这样,我一会儿问问他,然后让他给你一个合理的解释,或者我现在就把他叫过来。”
看着沈凝动辄要起身的动作,佐伊急忙拉住她。
“你别乱来。”
贺锦洄的脾气从来没给过她们好脸,这要是真的惹他生气了。
以后她们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你自己不是也看到了,舒阿姨犯病的时候只有Eva能说得上话,你觉得在贺锦洄的心里,是他的母亲重要还是你重要。”
沈凝想到了昨天回来的路上林阙说过的话。
温小姐是夫人好友的女儿,二少爷去世那段时间,夫人的情绪不稳定,甚至在对着先生的时候都会有过激的行为。
湘南公馆常年有医疗团队陪护,但也不能总是用药。
温如玉时常过来陪着,对于龚黎舒也是一种慰籍,只是上次回来,先生就下了命令尽量少让温如玉过来。
也是龚黎舒自己想着,会给她打电话让她过来。
“你要是识相,就应该自己离开港城。”佐伊最后丢了这么一句话出来。
沈凝翻了个白眼看着她,“我好歹是贺锦洄带来的,你是怎么回事?你以什么身份到这儿的?”
“我可是龚家的血亲。”佐伊挺直腰板。
沈凝看了她一眼,没有多纠缠的意思。
可她这样的态度,倒是佐伊心里没底,急忙追上去。
“你把话给说清楚了,你这个眼神是什么意思。”
沈凝进门的时候贺锦洄已经跟龚继枭谈完话了。
看到她进来,男人自然而然的过来揽住她的腰。
佐伊见状停在了门口,硬生生将这口气给咽了下去。
“去看看你妈妈吧。”龚继枭看着两人道。
这小丫头挺聪明的,多跟黎舒相处相处,也会是黎舒喜欢的性子。
小厅内只有龚黎舒一个人在,她一个人安静的坐在桌前。
“阿姨。”
沈凝叫了声。
龚黎舒坐在桌前回眸看向他们,沈凝的脚步微顿。
龚黎舒的眼神,似乎有些不对。
“阿姨?”
沈凝小声叫了句。
贺锦洄神色冷淡,松开牵着沈凝的手,直接坐到了龚黎舒对面。
“我想起来了,你弟弟死了。”
这话说出来,沈凝都愣了愣神。
贺锦洄在她对面落座,龚黎舒抬眸之间发出尖锐的叫声。
“啊。”
沈凝几乎来不及制止,龚黎舒像是见到魔鬼一样的神情,直接抓起桌上的茶杯砸了出去。
贺锦洄往后,茶杯落在桌上,溅起的碎瓷片贴着他的额角过去,刺破血肉,血顺着伤口流了出来。
“锦浔死了,为什么你还活着……”
沈凝忙着给贺锦洄处理伤口的时候听到这句话,整个人震惊的看向龚黎舒。
相反的贺锦洄却是没有任何动作,像是司空见惯,只眼神冷漠的看着龚黎舒。
“大小姐!”
一直照顾龚黎舒的人着急忙慌的按下了铃。
“你跟锦浔,怎么死的会是锦浔呢?为什么!!”
龚黎舒嘶吼着往前,扯着贺锦洄的衣领摇拽。
“阿姨您放开。”
沈凝着急的按住龚黎舒的手。
而被她摇拽的贺锦洄,依旧面色冷然,不见丝毫情绪波动。
沈凝眼看着龚黎舒的情绪越来越激动,只能转身将贺锦洄抱住护在怀里。
龚黎舒的手不管不顾的打在沈凝的后背上。
“大小姐,您冷静冷静。”
照顾的人急忙将龚黎舒拽离。
医生很快赶到,给龚黎舒注射了镇定剂将人带下去休息了。
龚继枭在客厅内未动,只仰头长叹一口气。
这些年,龚黎舒一直都没走出来,甚至渐渐的,将失去贺锦浔的痛苦转嫁到贺锦洄身上变成了恨意。
的确,比起贺锦洄,她一直都更在意从小体弱,在她身边长大的贺锦浔。
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只要在看到贺锦洄的时候。
丧子之痛永远都会浮现。
除非她自己愿意走出来,否则的话,无人能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