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魂被剧烈撕扯的痛楚,几乎让余清歌的意识当场溃散。
那场金色的爆炸,既是保护她的盾,也是将她推开的浪。
当她的神魂终于从翻滚中稳住,那轮照亮了整个虚无的骄阳,已经彻底熄灭了。
那道连接着她与现实世界的,霸道而温暖的金色光束,断了。
季宴修的气息,消失了。
死寂,再一次笼罩了这片空间。
但这一次,余清歌的“视野”里,不再是纯粹的黑暗。
在遥远处,那颗被季宴修用生命点亮的巨大心脏,依旧在黑暗中,散发着不祥的暗红色光芒,成了这片虚无中唯一的坐标。
他用自己的神魂,为她撞开了一条通路,也为自己撞向了万劫不复。
一股难以言喻的狂怒和悲痛,从余清歌的神魂最深处轰然引爆。
骗子。
阎王是骗子。
那个禁忌也是骗子。
所有的一切,都是一个早就设好的,让她来送死的局。
而季宴修,那个怕鬼怕得要死的笨蛋,却成了这个局里唯一的,为她挡刀的傻子。
“我要你活着。”
那句直接烙印在灵魂里的话,成了此刻唯一支撑她的信念。
活着现在才是她应该想的事情。
她要活着回去,揪着阎王老儿的领子问个清楚,还要把那个叫季宴修的家伙从鬼门关里拖出来。
余清歌的意志,在这一刻凝聚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它不再是单纯的求生欲,而是化作了一股燃烧着怒火的,近乎疯狂的执念。
她不再有任何防御,将所有残存的力量,凝聚成一道锥刺,朝着那颗巨大的,散发着绝望与死寂气息的心脏,发起了决死冲锋。
越是靠近,那股侵蚀神魂的死寂与绝望就越是浓重,仿佛有无数个声音在她的意识中低语,劝她放弃,劝她沉沦,劝她与这片永恒的黑暗融为一体。
“你完蛋了!”余清歌的神魂发出无声的咆哮。
她的意志化作最锋利的刀,将所有精神污染尽数斩碎。
她的眼前,只剩下那颗跳动的心脏。
就是这个东西,是一切的根源。
毁了它,她就赢了。
余清歌的神魂,像一颗不计后果的陨石,狠狠撞在了那颗暗红色的心脏之上。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声清脆的,仿佛琉璃碎裂的“咔嚓”声,在这片死寂的虚无中清晰地响起。
一道裂痕,出现在了心脏的表面。
紧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
蛛网般的裂纹,瞬间布满了整颗心脏。
【不!】
那股刚刚击退了季宴修,正在享受胜利的庞大恶意,发出了一声惊怒交加的咆哮。
它终于意识到,自己被耍了。
那个金色的“食物”只是诱饵,这个微不足道的“祭品”,才是真正的威胁。
无尽的黑暗疯狂翻涌,化作一只遮天蔽日的巨手,朝着即将崩碎的心脏抓来,想要阻止这最后的崩坏。
太晚了。
余清歌将自己最后一丝意志,全部灌入了心脏的裂缝之中。
“给我去死吧你!”
砰!
巨大的心脏,彻底炸裂开来。
捆绑着它的,那无数条代表着天道法则的漆黑锁链,也随之寸寸断裂。
一股纯粹的,再无任何束缚的,原始的恶意,如同开闸的洪水,瞬间席卷了整个神邑。
那只抓向她的黑暗巨手,也因为心脏的破碎,在距离她不到分毫的地方,骤然停滞。
季家祠堂。
季宴修重重摔在地上的瞬间,季宏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停止了跳动。
“宴修!”他一个箭步冲过去,扶起孙子冰冷的身体。
七窍中流出的不再是普通的血液,而是带着神性的,淡淡的金色液体。他的身体没有任何外伤,但他的气息,却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神魂,遭受了重创。
“家主!”所有长老都围了过来,看着季宴修的惨状,一个个脸色煞白。
“天元大阵的力量断了!”
“与神邑的联系,也断了!”
“我们,我们失去了他的坐标!”
季宏颤抖着手,探向季宴修的脉搏。
还有一丝,极其微弱的跳动。
人,还活着。
但神魂已经像是被狂风吹散的沙画,能不能重新凝聚起来,只能看他自己的造化。
“快,把他送回卧房,用温神玉养着!”季宏嘶声下令,那张老脸上,第一次流露出深切的悔恨与恐惧。
他算计了一辈子,自以为能掌控一切。
却没算到,这个他寄予厚望的孙子,会为了一个外人,疯狂到连命都不要。
“那个女孩呢?”一名长老忍不住问道,“她怎么样了?”
季宏的身体僵住了。
联系已经断了。
季宴修拼上性命,甚至拼上整个季家的力量,为她争取来的机会。
结果如何,他们已经无从知晓。
她可能成功了,也可能失败了。
但无论哪种结果,在失去了季宴修的庇护,又彻底激怒了那个“禁忌”之后,她的下场,都只有魂飞魄散一个。
季宏缓缓闭上眼,满嘴苦涩。
季家,这次赌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神邑内。
随着心脏的破碎,余清歌感觉自己神魂中的某种枷锁,似乎也随之断裂。
那个名为【寻回阎君遗失之心】的任务,在她脑海中闪烁了一下,然后彻底消失。
与此同时,一股无法抗拒的排斥力,开始作用在她的神魂之上。
这片虚无的空间,在驱逐她这个“外来者”。
然而,还没等她被彻底弹出神邑。
那股挣脱了所有束缚的,庞大到无法形容的恶意,缓缓转动了它的“视线”。
它不再是混乱的,饥饿的海洋。
而是一个完整的,拥有了自由意志的,真正的“神”。
一个诞生于毁灭与怨毒的,邪神。
它的目光,冰冷而专注地,落在了这片虚无中,唯一一个敢于挑衅它,并摧毁了它牢笼的,渺小灵魂之上。
【你,哪,也,不,准,去。】
一字一句,如同永恒的诅咒,将余清歌的神魂,死死钉在了原地。
那股刚刚出现的排斥力,被这股更霸道的意志,强行抵消了。
她,被留下了。
留下来,面对一个被彻底释放的,全盛时期的禁忌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