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邑的虚空凝固,如万年寒冰。
谢必安的威严与邪神的暴虐,形成两道无形的巨墙,将余清歌夹在中央。
她的神魂,就是那片岌岌可危的战场。
左半身,是幽冥法则带来的绝对零度,冰冷刺骨,仿佛连思维都要冻结。
右半身,是原始怨毒点燃的焚身烈焰,灼烧着每一寸意识,咆哮着毁灭一切。
两种截然相反的力量,在她体内拉扯,研磨,像是要将她撕成最细微的尘埃。
【选择我,我们可以共享这天地的怨恨。】邪神的意念,带着蛊惑的低语,试图点燃她右半身的疯狂。
“闭嘴。”余清歌的意念,同时由两个声音发出,一个冰冷漠然,一个沙哑狂暴,交织成诡异的重音。
她缓缓抬起那只由黑暗与怨恨构成的左手,五指虚握。
空间,应声扭曲。
谢必安那万古不变的玄色王袍,第一次无风自动,袍角掀起细微的涟漪。
“你想要一个交代。”余清歌的视线,一半幽暗,一半血红,死死锁定谢必安。
“现在,我给你一个拿走交代的资格。”
她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挑衅,响彻这片死寂。
谢必安周身的气息,骤然下沉。
那是一种属于秩序之主的愠怒,仿佛整个幽冥的重量,都压了下来。“你一个普通人,你以为窃取了不属于你的力量,就能与本王谈条件?”
“不是谈条件。”余清歌勾起嘴角,那笑容一半冰冷,一半狰狞。“是通知你。”
她向前踏出一步。
这一步,让邪神的黑暗猛然翻涌,也让谢必安眼中的幽光一凝。
她体内的平衡,因这一步而剧烈晃动,仿佛随时都会引爆。
“第一,把我送回人间。”
“第二,把季宴修,完完整整地,给我捞回来。”她的要求,简单,粗暴,不容置喙。
邪神发出一阵恶意的狂笑。
【哈哈哈哈,阎王,她要你救你的敌人!这可真是本座听过最好笑的笑话!】
谢必安没有笑,他只是看着余清歌,那目光像是看着一个已经写好结局的悲剧。
“本王可以送你回去。”他的声音,平缓下来,却带着一种不祥的意味。“但你的神魂,已经与这孽障的本源,与本王的法则,纠缠在了一起。”
“回去,意味着你将带着这片神邑的‘污染’,回到人间。”
“你将成为一个新的‘门’,一个行走的,连接着现实与虚无的灾厄。”他的话,像是一盆冰水,浇在余清歌燃烧的怒火上。
她会成为一个移动的灾难源头,将不幸与毁灭带给身边的一切。
这比杀了她,还要残忍。
“至于那个季家的小子……”谢必安的语气,带上一丝冷酷。“他神魂已碎,天命已还。他的结局,早已注定,非本王能改。”
余清歌体内的两种力量,瞬间失控。
右眼的疯狂怨毒,压过了左眼的冰冷秩序。
“你撒谎!”她发出野兽般的咆哮,神魂深处的【幽冥通App】界面,疯狂闪烁着红色的警告。
她看到,季宴修的头像,并未彻底灰暗。
那条代表生命倒计时的线,变成了一根若有若无的,几乎看不见的金色游丝。
他还活着!
就在她因这发现而心神剧震,体内平衡即将彻底崩塌的瞬间。
一道金色的光,毫无征兆地,撕裂了神邑的黑暗。那光芒,霸道,温暖,却又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破碎感。
它不像季宴修之前那样,如骄阳般炽烈。
而是像一片被砸碎的琉璃,每一块碎片都在燃烧自己,散发着最后的余温。
光芒汇聚之处,一道虚幻的身影,缓缓凝聚。
是季宴修。或者说,是他残存的神魂碎片,被某种执念强行拼凑起来的,一个投影。
他的身影,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金色的神性光辉,正从那些裂缝中,不断逸散。
他看起来,一触即碎。
【你……怎么可能还进得来?】邪神的意志,第一次透出真正的惊骇。
谢必安也微微侧目,看向那道破碎的金色身影,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季宴修的视线,没有看谢必安,也没有看邪神。
他穿过无尽的虚无,越过那恐怖的力量对峙,径直落在了那个一半黑暗,一半怨毒的,余清歌身上。
他的眼神,不再有平日的清冷或伪装的疏离。
只剩下无尽的悔恨,与浓得化不开的,痛楚。
“对不起。”他的声音,不再清朗,而是带着神魂撕裂后的沙哑与虚弱。
这三个字,像一把烧红的铁钳,狠狠烙在余清歌的心上。
她刚刚凝聚起来的,那份同归于尽的疯狂,被这声“对不起”,搅得天翻地覆。
恨意与一种她不愿承认的酸涩,在胸口轰然炸开。
“你有什么资格说对不起!”余清歌的声音,剧烈颤抖。
右眼的疯狂火焰,几乎要吞噬整个瞳孔。
“偷走我人生的贼,现在跑来跟我说对不起?”
季宴修的身影,在那金色的裂痕中,晃动了一下,仿佛随时都会溃散。
他没有辩解,只是深深地看着她。“是,我是贼。”他坦然承认。
“从我活下来的那一刻起,我偷走了你的气运,你的安宁,你本该拥有的一切。”
“所以……”
他的目光,扫过她那被两种力量撕扯的身体,眼中的痛楚,几乎化为实质。
“我不是来还债的。”
“我是来,赎罪的。”话音落下的瞬间,他那本就破碎的金色神魂,轰然燃烧。
他将自己残存的,最后的神魂本源,化作了最纯粹的燃料。
一道道金色的,代表着“至阳”命格的法则锁链,从他燃烧的神魂中射出。
它们的目标,不是邪神,也不是谢必安。
而是余清歌。
“不!”余清歌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
她瞬间明白了季宴修要做什么。
他要用自己最后的生命,将她体内那份属于邪神的怨毒本源,强行剥离,然后……封印在他自己的神魂碎片中。
他要将那份污染,那份灾厄,从她身上,转移到自己身上。
就像当年,季家将“天煞孤星”的命格,转移给她一样。
只不过这一次,方向反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