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寓的空气,像被抽干,又被灌入了易燃的气体。
季宴修那句话,是火星。将这片死寂,瞬间点燃。
那张写满名字的纸,轻飘飘地落在余清歌脚边。像一张,来自深渊的邀请函。
季宴修胸膛剧烈起伏,眼底的疯狂,是一种自毁式的清醒。
余清歌弯腰,捡起那张纸。
指尖触碰到的,是纸张上残留的,属于他的滚烫体温。
“地狱无门。”她展开纸,声音没有一丝波澜。“你来开?”
季宴修的目光,从她脸上,移到那瓶“永恒之心”上。
那张俊美的脸,浮现出极致的厌恶,与病态的迷恋。“我就是门。”
四个字,砸在余清歌心上。
不是狂妄,是献祭。
他要用自己,这个能看见鬼,血液能辟邪的躯体,做撬开地狱的门。
【魂体绑定…同步率50%…】
冰冷的提示音,像丧钟。
他那份玉石俱焚的决绝,通过锁链,灌入她的神魂。让她感到一种,被火焰舔舐的战栗。
余清歌没有再废话,她走到沙发旁,将那张名单,拍在茶几上。动作不大,声音却像一声惊雷。
她指着第一个名字。“傅云升。”
“那个画家的孙子。今晚,在哪?”
季宴修眼底,闪过一丝错愕。他以为,她会拒绝,会嘲讽。
没想到,她比他,更快地进入了角色。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部全新的,没有任何标志的手机。
屏幕亮起,映出他苍白的下颌线。“私人会所‘蜃楼’。拍卖会,十点开始。”
“安保,是退役的雇佣兵。”他的声音,冷静,高效。
仿佛刚才那个崩溃的男人,只是一个幻影。
这是属于三金影帝季宴修的,另一面。
深不可测,人脉通天。
“很好。”余清歌起身,走向卧室。“一个小时,楼下等我。”
她没有问他怎么搞到这些情报。
疯子和疯子之间,不需要解释过程,只需要一个共同的目标。
季宴修看着她关上的房门,缓缓坐下。身体的紧绷,骤然松懈。
他靠在沙发上,仰起头,看着天花板。手腕的伤口,在纱布下,一跳一跳地疼。
却远不及,心脏那份陌生的,失控的悸动。
他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没有逃。
而是选择,主动走向那片,他最恐惧的黑暗。
只因为,那个女人说他,是懦夫。只因为,她挡在了他身前。
公寓的空气里,那股属于她的,清冷的气息,无孔不入。
像一张网,将他牢牢缚住。
他闭上眼,第一次,没有感到排斥。
一小时后,余清歌走出房间。
她换上了一套利落的黑色西装,长发束成高马尾。
脸上化了淡妆,遮住了苍白的病气。那双狐狸眼,在眼线勾勒下,更显凌厉。
她手里,拿着那瓶“永恒之心”,像捧着一个骨灰盒。
季宴修站起身,视线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秒。
他闻到了。
她身上,除了她自己的味道,还多了一股,若有似无的,枯萎玫瑰与墓土的香气。
她把那瓶香水,用在了自己身上。
“走吧。”余清歌的声音,没有情绪。
季宴修喉结滚动,没有问为什么。他只是沉默地,走在她身侧。
两人并肩,像两把出鞘的,即将饮血的刀。
地下车库。
一辆黑色的,线条冷硬的越野车,静静蛰伏在阴影里。
季宴修拉开车门,余清歌坐进副驾。
车内空间,瞬间被两人的气息填满。雪松,消毒水,血腥气,还有那股,属于女鬼的悲伤香气。
四种味道,纠缠在一起,发酵出一种,危险的暧昧。
车子驶出地库,汇入城市虚伪的繁华。
一路无言。
余清歌偏头看着窗外,流光溢彩的街景,在她眼中,映不出半点颜色。
季宴修握着方向盘,“你怕吗?”他忽然开口,声音沙哑。
余清歌的视线,从窗外收回,落在他紧绷的侧脸上,脸上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我只怕,功德不够,下辈子投不了个好胎。”
这是实话。
季宴修的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我倒是希望,没有下辈子。”
车子,在一个奢靡到近乎腐朽的建筑前,停下。
“蜃楼”。
巨大的霓虹灯招牌,像一道血色的伤口,割裂了夜空。
门口的侍者,穿着统一的制服,眼神锐利,不像服务生,更像守卫。
两人下车。
一张邀请函,从季宴修手中,递了过去。
侍者验过,恭敬地躬身。
“季先生,傅先生已经在顶层等您。”
他们走进那扇,鎏金的,沉重的大门。
像走进了,一个纸醉金迷的,现代聊斋。
空气中,弥漫着香槟,雪茄,与人性的欲望,混合成的,令人作呕的味道。
电梯,是观光式的。透明的玻璃外,城市的夜景,在飞速下坠。
余清歌的目光,却被电梯内壁,一幅巨大的油画吸引。
画上,是一个穿着旗袍的女人,背对着所有人。她站在悬崖边,眺望远方。画风,瑰丽,又绝望。
右下角,是画家的签名,傅云升祖父的名字。
电梯门,无声滑开。
顶层是一个巨大的,被改造成拍卖会场的空中花园。
水晶灯璀璨,衣香鬓影。
一个穿着酒红色丝绒西装的,面色苍白的男人,笑着迎上来。
“季影帝,大驾光临,蓬荜生辉。”
此人正是,傅云升。
他的视线,越过季宴修,落在余清歌身上。
眼中,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贪婪的惊艳。
他伸出手。“这位美丽的女士,是?”
余清歌没有动。
季宴修上前一步,不动声色地,挡在她身前。
握住傅云升的手。“我的,调香师。”
傅云升一愣,随即笑得更意味深长。“调香师?有意思。”
他的目光,再次黏在余清歌身上。“不知道,余小姐对我这‘蜃楼’的香氛,感觉如何?
余清歌终于抬眼,直视他。
那双狐狸眼,像结了冰的湖。
她忽然笑了,那笑容,在水晶灯下,美得令人心惊。
“傅先生这里的味道……”她顿了顿,红唇轻启,吐出两个字。
“很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