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懂,徐川是怎么做到这么自律的。
“给我开门多累,你把你家钥匙给我吧。”
小孩杨闫在旁边起哄:“好啊好啊!爸爸你把钥匙给叔叔吧!”
严相旬不答应,徐川不算是个信得过的朋友。
“我晚上在你这睡,明天去给你买买早餐。”
杨闫一想到不用早起下楼去买早饭,更开心了。“好耶,爸爸你快同意啊!”
严相旬有点犹豫,徐川怕他不同意,开始忽悠小孩子,“我会做好吃的,你想吃的,我都会做。”他说着捏了一下杨闫的鼻子,给她哄得一愣一愣的。
杨闫撅着小嘴,拽着严相旬的手来回晃,“爸爸你就同意吧!”
徐川继续添油加醋,“明天是周末,想不想出去玩,想吃什么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买。”
“爸爸!”杨闫被徐川说心动了,追着严相旬撒娇,严相旬的脸别到哪,她就跑到哪恳求他同意,拽他的手拽不住,她就去抱他的腿,像树懒一样挂在严相旬身上。
严相旬没辙了,只能答应下来。
徐川坐在餐桌的另一端,撑着下巴看着父女俩的互动,脸上显露出平易的笑,严相旬从没看见过他这样的笑容,削去了平日里的凌厉,增了些温柔。
他还是看不透徐川的心,想不通他留下为了什么,似有一座座又大又厚的墙,把徐川整个人围了起来,旁人看不见他的心,他也出不来这高墙。
杨依死后,他总在梦里和她相遇。
梦中,杨依哭的很伤心。
她穿着临死前的那条白裙子,黑暗像一个巨大的牢笼,把融不进黑夜的白色关在里面,周边被吞噬不见底,一抹格格不入的白跪在严相旬的眼前,无助地哭泣。
她向他哭诉过往的委屈,对他的愧疚,还有轻生的冲动。
她说她最后悔的是,死前撑不到去看他一眼。
相旬,我啊……已经没有脸去面对你了。
声音在这黑漆漆的地窟里回荡,沉得像块巨石,压在严相旬的胸口上,他快呼吸不了。
严相旬很艰难的往前走了一步,梦中的黑色庞大似个黑洞,他不知道往前走会坠入哪里,他往前伸出右手,很想把杨依拉起来。
杨依,把手给我。
他说,声音好小好小,小的他自己都听不到。
他大喊好几遍,杨依还是没有抬起头看他,等到手伸过去,终于触碰到白色的这一秒。
梦碎裂了,再次回到杨依跳楼的录像。
一张满是鲜血可怖的脸出现在他的眼前,一只眼珠被玻璃碎片扎得变了形,另一只眼珠上糊满了暗红色的血。
黑白的画面里有了色彩,严相旬看清了杨依的脸。
眼角悄声无息流下一滴泪,压在胸口的巨石变得越来越沉重,严相旬感觉肋骨几乎快断裂,他想逃出这个惊悚的梦,渴求有人拉他一把,离开这个诡谲的地方。
他快呼吸不过来了。
明明能醒来的,很快就能醒来了。
眼前一黑,白色又出现在梦里。
这次,是杨依向他伸出一只手。
白色的长裙上有张煞白的脸,脸上没有五官,只有眼窝和面部的凹陷,阵阵阴风呼啦呼啦的叫,吹动白色小人稀疏的青丝。
风刺骨的寒冷,严相旬瑟缩着身体,却还是情不自禁地朝她伸出手。
他听见远方有什么声音,手停在了半空中,没有再往前。
寒冷退了许多,胸口没之前那么闷,他半梦半醒,白色的小人化作成沙,随风飘走了。
“严相旬!严相旬!”
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发现自己在客厅,徐川搂着他,一只手贴着他心脏的位置。
“你做噩梦了?”
“我梦到杨依了。”
“你刚才都梦游了,你情绪已经失常了,忘了她吧。”
严相旬双手捂着眼睛,无法阻止泪水夺眶而出,梦里的杨依就是真正的杨依,如果一闭上眼能看到她,他心甘情愿。
严相旬努力压着眼眶里的泪水,他身体颤抖的厉害。徐川轻轻抚着他背,把他的头按按进自己的怀里。
“我没事。”严相旬推开徐川,擦去了脸上的眼泪。
心里堵得慌,他还是强撑着说:“我真的没事,你去睡吧。”
“你这个样子,我怎么睡得着。”
严相旬机械地站起身,头也不回往卧室里走去。
徐川从后面抓住他的肩膀。“不要憋给我看,你有多爱她我看得见。”
徐川把他转了身,浓墨色的夜里只看得见他干涸的泪痕。
“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的感受,只有我愿意陪着你。严相旬,不好的东西都对我发泄吧,不要觉得连累我。”
“告诉我,你有多爱杨依,你有多恨唐联松。”
徐川向他靠近了一点,他大脑空白了几秒,徐川的话趁机从耳朵里溜了进去,占据了这块空白。
他愿意低下头,靠在徐川的肩上。
徐川重新抱住了他。
“你想清楚了,再去睡觉。”
眼泪还是泄了出来,严相旬痛苦地皱着眉,很用力地抱住徐川身体,往他身上靠,十指陷进了徐川的背脊里,他摸到了凸起的骨头,像一节一节连起来的山脊一样。
清醒了一两秒,他意识到这是徐川,这是个男人时,才迅速从这个拥抱里遁出。
“抱歉。”
严相旬捂着脸,不敢去看他。“我去睡了,你也早点睡。”
严相旬关上房门,他看了眼手机,凌晨两点。
是他吵醒了徐川,还是徐川根本就没有睡,一直守着他。
他在五点醒来,一直没睡着。
昨夜的冷汗黏在身上,特别不舒服,严相旬脱了衣服走去浴室,撞见了正在洗漱的徐川。
“……”
还以为他在睡觉。
徐川明显愣了一下,视线黏在他身上从上往下移动,前前后后都看了个遍。
严相旬逃进了浴室里,重重地关上浴室门。
看光了就看光了,反正都是男人,都长得一样。
“早饭想吃什么?”
徐川问话就问话,还把他浴室门打开,他侧过身去,后悔没有反锁浴室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