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过后，徐川提议去散步，严相旬以前没有这种习惯，比起慢悠悠的走路他更喜欢晨跑，以前和父亲一起住时后妈经常约他，现在换了座陌生的城市，和别人一起享受晚风倒有了不适应。
不记得徐川在他这留宿了多少个日夜，关系不温不热，严相旬打心底只想用“朋友”这两个字称呼他。夜景繁华，这个时候心说这些倒有点煞风景。
严相旬在汾州逛了几年了，混出个干警的名号，晚上鲜少有空，有时候坐在办公室往窗外看，夜空上最多的不是星星，而是绽放的烟花。
汾州和其他城市不一样，汾州人也不一样，不管是喜怒哀乐，他们都会点几箱烟花来宣泄情绪，外地人管它叫烟火地，有着字面意思，也有着深层意思。
烟花的亮光能盖过路灯的昏黄，隔得远听不见声音，头一抬，夜空里挂满了一簇簇五颜六色的花，往往有一家人放，其他人会跟着放，比得就是谁的烟花又大又响。
严相旬指着不远处的梁式桥说：“去那桥上，风景挺好。”
徐川步子迈的大，走的也快，没多久就撇开严相旬半座桥的路程，他低头一看，地面上只有他一个人的影子。
他杵在桥头等严相旬，城里的河风哪有乡下吹得舒服，一股灰尘味，严相旬却乐在其中，说好的散步，他却像是奔着风景来的，站在桥边拍了好几张夜景，还不忘给自己来一张。
徐川等得不耐烦，隔着半条街催是没用的，只好迈着步子朝严相旬走去，打算把人拽着走。
在桥上远远往下望，有人驾驶着船穿过桥洞，载着游客缓缓朝远方驶去，船上挂着千奇百怪的灯饰，不仔细看还以为这是条会发光的船。
学会看夜景，也是一种享受。
徐川扫视一眼后是这么理解的，晚上的光源最夺目，他理解中这句话是夜景的解释，放大来看就是像长篇大论中枯燥的文字一样单调，徐川有自己的定义，他将景色映入眼帘，将记住当作欣赏。
严相旬抬起手机，镜头里闯入徐川的脸，徐川长相不难看，五官立体，除了黑了点没什么毛病可挑剔，可这样不声不响地闯进来，严相旬会觉得有一点点扫兴。徐川不近人情，笑起来也如此，在带有烟火气的背景下违和感突兀。
“要合影吗？”严相旬这个时候还是很有礼貌的，他勉强地笑了下，露出几颗牙齿。
“行啊。”徐川秒答应，仿佛是怕严相旬下一秒会后悔似的，他往严相旬身侧靠了靠，整张脸闯入镜头，一对如漆的眉横在手机屏幕上，衬得严相旬单寒。
严相旬以为徐川没比他高多少，结果拍起照来自己的头顶才到徐川的下巴那，他略有难堪的问了句：“要不你拿着手机？”
徐川接过手机，想也没想就按下了快门，照片里有两张脸，一张严肃，眼神坚定的像要入党，另一张挂着僵硬的笑，眼里尽是无措。
严相旬忍不住在心里夸徐川，拍照技术是非专业的，速度是常人难及的……
严相旬不经常上网，玩的最多的是微博，这软件还是沈小武带着他钻研，偶尔在上面发发生活写实，可是这种合照，他不好意思发出去，工作群里很多群友有他微博，况且群内没几天爆一个惊天大瓜，万一哪天他成了瓜里的幸运儿呢？所以他筛出了几张风景照晒一晒，徐川头刚好偏过来，问他：“你居然上网？”
严相旬还以为徐川会问他为什么不发合照，还好徐川关注点不在这，心底莫名松了口气。
“我还没老。”严相旬有点烦他，“你没有这软件吗，给我点个赞？”
“好，我下一个。”
严相旬愣了一下，他没听错吧，随口一说徐川还真行动了？
“怎么加你？”
“你把手机给我吧。”
徐川递过手机，他把头凑过去，其中一个屏幕里摆着个人主页，头像慵懒，和严相旬有几分神似，网名是一串字母：sheen.
徐川读书没几年，认识的单词也没几个，这串字母看着简单，眼熟到似乎在小的时候学过，可能是“羊”的意思，他确信无疑。
严相旬玩微博有几年了，动态相册里还有他前几年的记录，徐川从头翻到尾，莫名上头。
严相旬最近的一条动态记录了这条大桥，几张风景照，照片里有烟花、有来往的车和人、还有在夜晚亮起的灯，普通的照片搭配着一个普通的标题：汾州。
这条动态发布出去不过几分钟，已经有四五十人点赞转发。徐川略过评论往下滑，指腹不小心碰到了点赞的标识，他愣了一下，取消了赞，又点回去。
去年，徐川退伍后对上网提不起心思，一部智能手机在他手里丧失了智能的价值，这次上网像是头次开荤，微博里装着许许多多人分享的事，对他来说是一长段絮絮叨叨又无趣的话。
他关注了sheen，他人所经历的事变成光阴，在他拇指下飞速滑过，这种感觉像什么呢？
徐川笑了下，他觉得像通过一扇腐朽的门，从门缝里去看一个人，就像严相旬透过墙洞看他一样。
已经很晚了，徐川是抱着手机睡过去的，第二天他睡过头了，醒来的时候严相旬已经出去了，大概是十点多，桌上还放着一碗热乎的粥。
他握着勺舀了几口粥，心不在焉。又拿出手机，打开sheen的微博，里面的动态没有更新，他反反复复上下滑着，有点无趣，都是他看过的。
第二条是聚餐，文案和照片简简单单，俯拍一桌子的菜，照片一角露出一只手臂，握着空啤酒瓶，食指上的戒指格外吸睛。热度算高，下面还有置顶评论：别羡慕我，不就是酒店988元的大餐吗。
评论的人是一个灰色调的男头，名字叫小虎，严相旬很多动态下有他的评论，他点进这人的主页，发现他和sheen发了相同的动态，其中有条是两人的合照，徐川盯着他的脸，以前应该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