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傅景澄的不满,雨竹老实巴交道:“至于您说的自主性……小女孩这角色相当自主啊,能走能跑能说话,几乎没什么限制。”
傅景澄冷笑一声,“连我想给黎南霜透露消息这种事都做不到,就别谈什么自主性了。”
雨竹简直比窦娥还冤,“话不能这么说呀傅总,我已经尽力满足您的要求了,但咱们这次内测重点在测试游戏上,而不是专门设计来让您玩耍的游乐场……只要是Npc的建模,总会有底层逻辑上的限制,和主要剧情关联度过高的内容是绝对没办法直接向玩家透露的,您要是想要超高自由度,可以选择用玩家的身份加入游戏。”
傅景澄没吱声。
雨竹暗自点头,她就是仗着傅景澄不敢用真面目出现在南霜面前才这么说的。
明明就还惦记着,当着人面却还要摆出来一副已经彻底决裂的样子,而她作为守护朋友健康爱情的关键人物,绝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旧情复燃?
不可能!
鉴于傅景澄是她上司,她能给他想出这么个法子已经是绞尽脑汁了,才不可能真的让他加入游戏和南霜一起玩。
她就希望南霜跟许公子玩、跟顾总玩,总之只要是能彻底让南霜把傅景澄抛在脑后的人,她都能答应,没有条件她也要创造条件。
许公子是个积极的,挺好;至于顾总……雨竹一想到这人便颇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为什么后来者居上,因为前者不争不抢!
在她看来,许公子怎么也越不过顾总去,但顾总实在是太温和了,这种温和已经演变成一种无能的“佛系”!他总是有太多顾虑,瞻前顾后往往让他错失良机。
三个男人一台戏。
傅景澄原本是必胜的,一手好牌在他手里硬是让他自己作没了,说句情人变仇人也不为过;许公子很好,积极努力、又争又抢,但缺在年纪太小;顾总明明是胜算最大的那个人,却总是没作为。
且看这次游戏测试,许公子一知道消息就找她要了测试名额,只为了和某个两点一线、几乎快要得道成仙的人贴贴;傅景澄也十分积极,不惜给她施压,也要参与进这次测试;只有顾总……
人在大洋彼岸不说、一点努力也没有,就挂着个视频参加会议,看得她心里直堵,她明明最看好他了。
*
全洲集团大楼,坐落在气候温暖宜人的亚热带,这里的温度常年保持在二十度左右,被誉为世界上最宜居之地,因此旅游业发达,游客们脚下的每一块土地都可以用寸土寸金来形容。
就是这样的地方,顾安直接买下了一整个群岛。
不是一个岛,而是一个岛屿群,用以驻扎他的大本营。
十多年来,他就是在这个地方,品位欣赏黎南霜分享给他的画作和所见所闻。
那些画里有冰雪、有火山、有黑压压的云层、有红艳艳的森林。
他难以想象,一个人的想象力竟可以那般奇诡莫测,那些她从没去过的地方,也能让她描绘得仿佛亲眼所见,那几乎溢出画布的勃勃生机仿佛迎面而来。
他在第一次看到她的画时,就有这样的感觉,她应该就是他一直在找的解药。
顾安从小就是个天才,样样精通样样出色,发展壮大家族的担子毫无疑问落到他肩上,他是家族里万众瞩目的孩子,所有人的期待与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
那种重压是旁人看了都会喘不过气的程度,但顾安接受良好。
他没有感到任何压力或者不适,对所面对的一切都安之若素。
一开始他的家人对此感到骄傲,并且认为他果然就是要继承一切的那个人,可渐渐的,他们发现了顾安身上的不对劲。
一个孩子不该是这样的。
没有喜恶、没有偏好,能接受一切、尝试一切……
家人反应过来,很快为他年纪尚小的他找了最顶尖的医生,最后得出来的结论竟然是天生情感匮乏。
这算是个什么病?
医生很难界定,因为这只是一种罕见的特性,严格意义上并不能算作一种病,他说如果想要孩子变成和正常人差不多的样子,就需要持续不断地用外力刺激他,像是强行掰开蚌壳、使其露出里面的珍宝一样,如此他才能袒露他的内心,逐渐恢复正常。
但这种外力刺激究竟是什么,医生也没办法给出准确的答案,只能一种种尝试,从刺激程度一般的,逐渐过度到强烈刺激的……有些内容是父母那样的成年人看了听了都会崩溃的可怕事物,幼年的顾安却能平静地接受。
他在面对那些事物时,和他面对父母家人时的样子没有任何区别。
家人们总算觉得可怕了。
他们不再放心在未来把家族的产业交付到这样一个冷血的人手中,即使幼年的顾安还从没有违背过他们的意愿、事事都听从他们的话、乖顺无比。
但他们已经决心要像对待一个怪物一样辖制约束他。
后面的事像所有人的一场梦,十年时间一晃而过,孩子在无人在意的角落逐渐长大,除了医生每个月定期会对他进行治疗,已经没有人再关注这个曾经的天之骄子。
顾安却在这样一段时间里完成了一场盛大的诡计表演,他不动声色,像操控着蜘蛛布下罗网的指挥家,等所有人从梦中惊醒的时候,家族的产业已经尽数落入他手中。
何等可怕的能力,天才还是那个天才,只是他已经学会了隐藏、乃至不再乖顺。
但他也从未向他的家人露出獠牙和可怕的一面,他还是像十年前一样安静。
他在城堡里举行了晚宴,宴请他的所有血亲,打算做一个说明。
家人们自觉败者为寇,即便坐在奢华无比的餐桌上,也纷纷露出一副遗憾悔恨的模样。
顾安坐在上首,将眼前这幅如古希腊壁画一样盛大讽刺的景象尽收眼底。
筹谋家族的生意本非他的本意,只是他也想体会一下医生所说的【快乐】是什么感觉。
他以为自己拿了复仇剧本,这一刻将所有背叛他的血亲踩在脚底,他会感到一丝快乐。
但他想错了。
从一开始他就没有觉得那是背叛,他对那些事接受良好,自然也就不会在这一刻收获复仇的快意。
顾安坐了一会,乏味着,忽然什么也不想说了。
直到他的母亲开口问他,“为什么要怎么做?”
他思索良久,想出了另一个理由,他平静地开口:“因为我生来你们便让我这么做。”
说完他离开宴席,心里想着他该开始寻找另外的解药了,还好,没有花太多力气……
他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