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慢!”
那清冷而急促的女声,如同划破浓稠死亡阴影的一道冰棱,瞬间刺穿了刑台上几乎凝成实质的肃杀与绝望。清微宗主指尖那点即将洞穿涵婓天灵的、蕴含着无上净化伟力的清蒙光晕,在距离涵婓额头仅余寸许之处,骤然凝滞。
宗主深邃平静的眸子里,掠过一丝极淡的讶异,随即恢复古井无波。他缓缓侧首,目光投向刑台入口处那片被帝君兽撞破后弥漫着烟尘的阴影。
所有人的目光,包括执法长老徐峥那充满警惕与审视的视线,以及青冥低垂眼帘下倏然收紧的瞳孔,都聚焦向了同一个方向。
烟尘被一股无形的力量轻柔拂开,一道窈窕的红色身影,如同暗夜血海中绽放的曼珠沙华,无声无息地显现在众人眼前。
洛红衣。
她依旧是一身烈烈如火的赤红罗裙,裙摆无风自动,勾勒出惊心动魄的曲线。墨色的长发松松挽起,仅用一根样式古朴、略显粗糙的木簪斜斜固定,几缕碎发垂落在光洁的额角,更添几分慵懒与神秘。她的肌肤在刑台幽暗的光线下呈现出一种近乎病态的苍白,仿佛常年不见日光。那双顾盼生辉的桃花眼,此刻却敛去了惯常的漫不经心与魅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罕见的、混杂着凝重与不忍的复杂情绪。
她的目光第一时间便落在了刑台中心——那个被三十六罡柱诛邪阵死死压制在冰冷石台上,如同破碎玩偶般的身影。
涵婓的意识在宗主指尖那毁灭性清光带来的极致死亡预兆下,已沉沦至深渊边缘。身体被罡煞之力碾磨的剧痛,左臂血蛊疯狂肆虐带来的灼魂之痛,帝君兽濒死的微弱呜咽…一切都模糊成了混沌的、无边的苦海。洛红衣那声“且慢”,如同投入死水的一块巨石,在他濒临熄灭的意识里激起了一丝微弱的涟漪。他艰难地、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几乎被血痂糊住的眼睛,透过模糊的视线,看到了那抹刺目的红。
是她…
这个身份神秘、立场暧昧、曾在他踏入噬魂沼泽时暗中加固封印、让他深陷绝境的女人…此刻出现,是为何?是青冥阴谋的下一环?还是…
涵婓混沌的思维根本无法理清。他只能感觉到,在那抹红色出现的瞬间,体内那如同毒蛇般疯狂扭动、灼烧他血肉神魂的血蛊,似乎…极其细微地…悸动了一下?那并非平息,更像是一种…感应?
“洛姑娘?”执法长老徐峥眉头紧锁,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警惕与疏离。他自然认得这位近年来在玄天宗势力范围内颇为活跃、却又背景成谜的“妙手医仙”。她行事亦正亦邪,手段诡异莫测,与宗门关系微妙。此刻擅闯宗门禁地刑台,意欲何为?
洛红衣无视了徐峥的质问,她的脚步轻盈无声,如同踏着无形的红莲,径直走向那光芒流转、威压骇人的三十六罡柱诛邪大阵。她的目光始终锁定在涵婓身上,看着他左臂上那妖异扭动、几乎要透体而出的血色纹路,桃花眼中那抹不忍似乎加深了几分,红唇微启,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能穿透阵法威压的清晰:
“清微宗主,徐长老。涵婓身中血灵秘传‘蚀心枯骨蛊’,此蛊阴毒诡谲,已与他心脉精血共生。宗主方才若以无上伟力强行净化,固然能抹杀蛊虫,但蛊虫临死反噬,必将瞬间燃尽他一身精血神魂,玉石俱焚,顷刻化为枯骨飞灰!此非救赎,而是…赐死!”
她的声音不大,却字字如刀,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尤其是“蚀心枯骨蛊”五个字,如同带着某种不祥的魔力,让徐峥和几位长老的脸色都微微一变。清微宗主指尖的清光微微波动了一下,那深邃的目光落在涵婓左臂的血纹上,又转向洛红衣,平静无波,却带着无形的压力:
“哦?洛姑娘识得此蛊?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洛红衣在距离罡柱光罩数步之遥停下,微微仰头,迎向宗主的目光,脸上带着一种近乎悲悯的沉重:“此蛊凶戾,强行拔除已是绝路。然万物相生相克,此蛊虽蚀心枯骨,却也蕴含一丝霸道生机。若能…以毒攻毒,引其生机反哺己身,或可有一线转圜之机,暂保性命无虞。”她顿了顿,目光再次转向石台上气息奄奄的涵婓,语气带上了一丝恳切,“宗主,他体内蛊虫暴动,罡煞压制已近极限,再拖下去,恐回天乏术。请允我…暂且压制蛊毒,稳住他心脉生机!是非曲直,待他清醒,再行审问不迟!若此刻殒命于此,真相…恐将永埋!”
“荒谬!”徐峥厉声打断,眼中寒光闪烁,“此女来历不明,手段诡异!焉知她不是血灵军同伙,借机施救,实为助其脱困?宗主!切莫被她蛊惑!此獠罪证确凿,体内邪蛊便是铁证!当以雷霆手段,永绝后患!”
“徐长老!”洛红衣猛地转头,桃花眼中瞬间迸射出锐利如针的光芒,直刺徐峥,那目光竟让这位执法长老心头莫名一凛,“人命关天!即便他是十恶不赦之徒,也当明正典刑,而非死于蛊毒反噬或阵法消磨!我洛红衣以‘渡厄金针’起誓,此番只为压制蛊毒,吊住他一口气!绝无他意!若有半分异动,诸位可随时将我连同他…一并诛杀!”她的话语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同时,她白皙的掌心一翻,三枚细如牛毫、通体流转着温润金芒、尾部雕琢着奇异符文的金针凭空出现,散发出一种中正平和、却又玄奥莫测的气息。
“渡厄金针?”一位云渺阁的长老低呼出声,眼中闪过一丝惊异,“传闻中可定魂锁魄、疏导阴阳的医道圣器?”
清微宗主的目光在那三枚金针上停留了一瞬,又落回涵婓那濒临崩溃、血纹狰狞的身体上。他沉默了。时间仿佛在刑台上凝固。罡煞之力依旧在无情地碾磨着涵婓的身体,血蛊灼烧的剧痛让他无意识地抽搐着,气息越来越微弱。
终于,宗主缓缓收回了指尖的清光。那浩瀚如海的气息也随之收敛。他并未看洛红衣,而是对着虚空,声音平静地宣布:“允。”
“宗主!”徐峥急道。
清微宗主抬手,止住了徐峥的话头,目光深邃地看向洛红衣:“一炷香。若蛊毒未稳,或你有异动…”后面的话无需言明,那无形的威压便是最好的警告。
“谢宗主!”洛红衣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复杂光芒,毫不犹豫地躬身一礼。随即,她不再看任何人,目光专注地投向罡柱光罩内的涵婓,莲步轻移,径直走向那散发着毁灭气息的阵法光幕。
令人惊异的一幕发生了。当洛红衣那纤细白皙的手指即将触碰到暗金光罩的瞬间,光罩上流淌的符文竟如同遇到了某种克星般,自动向两侧分开,形成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缺口!一股浓郁得化不开的、带着奇异甜腥味的药香,从她身上弥漫开来,瞬间冲淡了刑台的血腥与怨气。
她一步踏入诛邪阵范围!
甫一进入,那无处不在、足以碾碎金丹修士的恐怖罡煞之力,如同找到了宣泄口,轰然向她压来!洛红衣闷哼一声,脸色瞬间变得更加苍白,如同透明的白瓷,嘴角甚至溢出一丝极淡的血线。她身上那袭红裙无风自动,猎猎作响,仿佛随时会被无形的巨力撕碎。但她脚步却异常沉稳,一步步走向石台中心,走向那个被锁链束缚、如同血人般的身影。
涵婓模糊的视线里,那抹刺目的红越来越近。浓烈的、带着奇异安抚力量的药香钻入他的鼻腔,竟让他体内那疯狂肆虐、焚烧神魂的血蛊,产生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渴望?如同干渴的沙漠旅人嗅到了水源的气息。同时,一股更加阴冷、更加隐晦、却与他体内血蛊同源的气息,也从洛红衣身上悄然弥散开来,如同无形的丝线,缠绕上他濒临崩溃的身体。
“别怕…”洛红衣的声音在涵婓耳边响起,前所未有的轻柔,带着一种奇异的魔力,仿佛能抚平灵魂的躁动。她蹲下身,无视了涵婓身上污浊的血迹和可怖的伤口,伸出冰凉如玉的手指,极其轻柔地拂开他额前被冷汗和血污黏住的碎发,露出那张因痛苦而扭曲、灰败如死的脸。她的指尖带着一丝微弱的、如同寒冰般的凉意,拂过之处,涵婓那被罡煞和蛊毒双重折磨得近乎炸裂的识海,竟感受到了一丝短暂的、微弱的清明和舒缓。
这短暂的舒缓,却让涵婓心底的寒意更甚!这感觉…这气息…太熟悉了!与噬魂沼泽边,她“搀扶”自己时注入那股引发沼泽封印异动的力量…如出一辙!这个女人…绝不是来救他的!
“呃…你…”涵婓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嘶鸣,涣散的眼神死死盯着近在咫尺的那张绝美却苍白的脸,充满了惊惧、愤怒和无法言说的绝望。
“别说话,忍着点。”洛红衣的桃花眼中漾起一丝水光,仿佛真的在为他的痛苦而心疼。她左手掌心托着那三枚流转着温润金芒的“渡厄金针”,右手并指如剑,指尖萦绕着一缕极其细微、肉眼几乎不可察觉的淡金色雾气。
“渡厄定魂,导引归元…去!”她口中低诵玄奥法诀,右手剑指闪电般点出,快得只在空中留下一道淡金色的残影!
嗤!嗤!嗤!
三声轻响,如同银针刺破薄绢。
三枚渡厄金针,精准无比地刺入涵婓头顶百会穴、胸口膻中穴、以及小腹丹田气海穴!金针入体的瞬间,尾部雕琢的奇异符文骤然亮起,柔和却坚韧的金芒瞬间蔓延开来,如同三道金色的锁链,将涵婓剧烈颤抖的身体和濒临溃散的神魂强行“钉”住!一股温和醇厚的暖流顺着金针涌入他的经脉,强行梳理着他体内因罡煞冲击和蛊毒暴动而彻底混乱、濒临崩溃的灵力乱流。这暖流所过之处,罡煞之力带来的撕裂感竟真的被暂时压制、抚平了不少!就连那疯狂灼烧神魂的血蛊剧痛,也似乎…被这金针的力量安抚、麻痹了那么一丝?
这立竿见影的效果,让刑台边缘紧张注视的徐峥等人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了一丝。看来这妖女…此刻确实是在施展正统的医道圣术?
然而,只有涵婓自己知道,这表面的“安抚”之下,隐藏着何等致命的陷阱!
就在那三枚金针入体、金光弥漫、暂时压制住他体内狂暴能量的瞬间!
洛红衣那一直按在他额角、带着冰凉触感的手指,极其隐蔽地、如同灵蛇般滑落,悄然按在了他爬满妖异血纹的左臂肩头!
就在她指尖触及皮肤的刹那!
一股与渡厄金针的温和暖流截然相反、阴寒刺骨、诡谲霸道的能量,如同潜伏已久的毒蛇,骤然从她指尖爆发,狠狠刺入涵婓左臂深处!
“唔——!”涵婓的身体猛地绷直如弓!双眼瞬间瞪大到极致,瞳孔中爆发出极致的痛苦与难以置信的惊骇!这感觉!这阴寒诡谲的力量!与当初在噬魂沼泽边感受到的、引发他体内血蛊躁动并导致封印加固的力量,一模一样!不!此刻的力量,更加精纯,更加霸道!它并非攻击,而是…引动!催化!
它精准无比地找到了潜伏在他左臂血肉深处、刚刚被渡厄金针暂时麻痹的蚀心枯骨蛊!
如同滚烫的烙铁狠狠捅进了冬眠毒蛇的巢穴!
“嘶——!!!”
一声仿佛来自九幽地狱、无形无质却直刺灵魂的尖厉嘶鸣,在涵婓体内轰然炸响!那被渡厄金针勉强“安抚”住的血蛊,在洛红衣这股阴寒能量的疯狂刺激下,如同被彻底激怒的远古凶物,瞬间爆发出千百倍于之前的凶戾与狂暴!
轰——!
涵婓感觉自己的左臂,仿佛在瞬间被投入了熔岩地狱的核心!一股无法形容的、远超之前任何痛苦的灼热洪流,从肩头那被触碰的点猛然爆发!那感觉不再是岩浆在血管里奔流,而是整条手臂的每一寸骨骼、每一丝肌肉、每一条经脉,都在被无形的、最炽烈的火焰从内部焚烧、熔炼!
“啊啊啊啊啊——!!!”
涵婓再也无法抑制,发出了撕心裂肺、完全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嚎!他的身体在渡厄金针的“钉固”下无法大幅挣扎,只能如同离水的鱼般疯狂地弹动、抽搐!脖颈和额头上的青筋根根暴凸,如同扭曲的蚯蚓,仿佛随时会炸裂开来!七窍之中,瞬间涌出粘稠的、带着丝丝金芒的鲜血!那是神魂被灼烧到极致、即将崩溃的征兆!
“涵婓!” “妖女!你在做什么?!” 刑台边缘,徐峥等人脸色剧变,厉声呵斥,磅礴的灵力瞬间提起,锁定了阵中的洛红衣!清微宗主的眉头也第一次深深地皱了起来,指尖的清光再次隐现。
“稳住!是蛊毒反噬!比预想的更烈!”洛红衣的声音却带着一种异样的冷静,甚至带着一丝“急切”,仿佛真的在全力应对突发状况。她的左手依旧稳稳地虚按在涵婓头顶百会穴的金针之上,维持着渡厄金针的力量输出,压制着涵婓体内其他部位不至于彻底崩坏。而她的右手,那只将阴寒能量注入涵婓左肩、引爆了血蛊的手,却并未收回!反而五指箕张,如同铁箍般死死扣住了涵婓的肩头!
更加诡异的是,她的指尖,此刻正以一种肉眼无法捕捉的恐怖速度,在涵婓肩头的皮肤上急速划动着!每一次划动,都带起一丝极其细微、几乎融入血污中的暗红色流光!那并非书写符咒,更像是在…引导!在编织!
随着她指尖那令人眼花缭乱的划动,涵婓左臂上那原本只是疯狂扭动、蔓延的妖异血纹,骤然发生了剧变!
嗤嗤嗤——!
仿佛有无形的刻刀在皮肉上篆刻!
那一道道原本杂乱无章、如同活物般扭动的血线,在洛红衣指尖暗红流光的引导下,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改变形态!它们不再无序蔓延,而是如同被赋予了生命的藤蔓,开始按照某种古老、邪异、充满不祥美感的轨迹,急速地勾勒、缠绕、凝聚!
血光暴涨!
涵婓整条左臂的皮肤之下,如同有无数条血色的毒蛇在疯狂游走、噬咬!皮肤被高高顶起,形成一道道凸起的、扭动的纹路!血肉仿佛在沸腾、在燃烧!剧烈的痛苦让涵婓的惨嚎声都变了调,只剩下喉咙深处破风箱般的嗬嗬声。他的意识在极致的痛苦中彻底模糊、沉沦,只剩下身体在本能地痉挛、抽搐。
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注视下,那妖异的血纹,最终在涵婓的左臂肩胛位置,凝聚成了一个完整的、巴掌大小的图案!
那图案繁复到了极致,却又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邪异韵律。核心是无数道扭曲盘旋、如同荆棘又似锁链的血色线条,它们纠缠、绞结,形成一个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漩涡核心。漩涡之外,延伸出八道更加粗壮、如同滴血骨刺般的狰狞纹路,如同盛开的、由白骨和鲜血浇灌而成的死亡之花!每一根“骨刺”的尖端,都点缀着一个微小的、如同眼睛般的诡异符文,正散发着幽幽的、令人心悸的暗红血芒!
白骨生花!
这朵由纯粹的血色能量和涵婓的生命精元凝聚而成的妖花,就那样“盛开”在他肩头的皮肤之下!它仿佛有生命般微微搏动着,每一次搏动,都散发出更加浓郁、更加灼热的邪异气息,与三十六罡柱的煌煌正气激烈地冲突、对抗,发出滋滋的、如同冷水滴入滚油般的刺耳声响!整个刑台空间,都被这股骤然爆发的邪异血气所充斥!
“邪纹!果然是血灵邪术!”徐峥目眦欲裂,怒吼出声,“妖女!你果然与他是一伙的!宗主!速速诛杀此獠!”
数道凌厉的杀机瞬间锁定洛红衣!
然而,就在这朵“白骨血花”彻底成型的刹那,洛红衣紧扣涵婓肩头的右手猛地收回!她脸色煞白如纸,嘴角溢出的鲜血更多了,显然在罡煞压制下强行催动秘术对她自身也是极大的负担。她看也不看那朵妖异的血花,而是双手迅速结印,猛地按向涵婓胸口膻中穴的金针!
“镇!”
一声清叱!三枚渡厄金针尾部符文同时爆发出刺目的金芒!一股更加磅礴的温和力量涌入涵婓体内,强行压制住那因血纹成型而再次濒临失控的暴乱能量和神魂灼痛。
奇迹般的,或者说,是洛红衣精心操控的结果——涵婓那凄厉到非人的惨嚎声,骤然停歇了!他绷直如弓的身体猛地一软,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瘫倒在冰冷的石台上。虽然依旧在无意识地抽搐,七窍流血,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但至少…那足以让人瞬间崩溃的极致痛苦,被强行压制了下去。他陷入了深度的、自我保护性的昏迷。
而那条左臂,那条“白骨血花”盛开的左臂,此刻却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平静”。妖异的血纹不再扭动,如同最精美的血色刺青,烙印在苍白的皮肤上,散发着幽幽的红芒,充满了不祥的邪异感。
洛红衣缓缓站起身,身体微微晃了一下,才稳住身形。她抬手,用染血的袖口轻轻擦去嘴角的血迹,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桃花眼中带着深深的疲惫和一丝“如释重负”的庆幸,迎向清微宗主和徐峥等人冰冷审视的目光,声音带着虚弱的沙哑:
“幸不辱命…蚀心枯骨蛊的反噬已暂时压制,生机…吊住了。只是…”她目光复杂地扫过涵婓左臂那朵刺目的“白骨血花”,语气沉重,“此蛊凶戾,强行压制,已引动其本源邪力外显…留下了这…‘枯骨花印’。”
“枯骨花印?”徐峥死死盯着那妖异的图案,眼中寒芒爆射,“此等邪纹,闻所未闻!妖女,你作何解释?!”
“蚀心枯骨蛊乃血灵军核心秘传,歹毒异常。此印…便是蛊毒深种、邪力侵髓的铁证!”洛红衣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肯定,“亦是此蛊彻底爆发前…唯一的‘标记’。有此印在,纵使他逃到天涯海角,也休想摆脱邪蛊反噬的命运,更…无法掩盖其与血灵军的关联!”她的话语,如同最后的宣判,将涵婓彻底钉死在了“邪魔”的耻辱柱上。
清微宗主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探针,缓缓扫过昏迷的涵婓,扫过他左臂上那朵妖异盛开的“白骨血花”,最后落在洛红衣那张苍白疲惫、却带着“医者仁心”般坦荡的脸上。宗主深邃的眼眸中,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仿佛在审视一件与己无关的事物。片刻,他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平静无波:
“有劳洛姑娘。”
这简单的四个字,无异于对洛红衣所做一切的认可,也彻底断绝了涵婓最后一丝辩驳的可能——连“救命恩人”都亲自证实了这是血灵军邪蛊的铁证!
洛红衣微微颔首,不再多言,转身便欲离开这令人压抑的刑台。然而,就在她转身的刹那,目光无意间掠过一直沉默站在宗主侧后方的青冥。
青冥依旧保持着垂首侍立的恭谨姿态,仿佛对刚才发生的一切漠不关心。但当洛红衣的目光扫过他腰间悬挂的那柄古朴长剑时——那长剑的剑格(护手)之上,以极其古老、几乎难以辨认的暗金色纹路,镂刻着一个微小的图案。
那图案繁复、扭曲,核心是无数道如同荆棘锁链般的线条构成的漩涡,漩涡之外,延伸出八道狰狞的骨刺状纹路…
虽然微小,虽然古老,虽然一个是血色烙印于皮肉,一个是暗金铭刻于剑器…但那核心的漩涡结构,那八道骨刺的走向与神韵…与涵婓左臂上刚刚“盛开”的“白骨血花”,竟有着惊人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神似!
洛红衣的瞳孔,在捕捉到那剑格铭文的瞬间,极其细微地收缩了一下。但她脸上的疲惫与平静没有丝毫变化,目光如同蜻蜓点水般掠过,没有丝毫停留,仿佛只是随意一瞥。她脚步未停,红色的身影穿过罡柱光罩的缺口,很快消失在刑台入口的阴影之中。
刑台上,只剩下涵婓昏迷的身影,左臂那朵妖异的“白骨血花”在罡柱光芒下幽幽闪烁,如同一个无声的、邪恶的烙印。
徐峥等人依旧死死盯着那血纹,脸上充满了厌恶与杀意。
青冥低垂的眼帘下,无人看见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而满意的弧度。
清微宗主的目光,则投向刑台入口的黑暗,深邃的眼眸深处,一丝难以察觉的、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般的涟漪,悄然扩散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