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核熔炉核心区的嘶鸣,直到黎明也未停歇。
空气中漂浮的不再是富含能量的淡红灵雾,而是带着焦糊与铁锈味的腥甜气。第三纵队驻地的训练场上,此刻已化为修罗场。碎裂的玄晶地面被粘稠的、介于血液与熔融金属之间的暗红液体浸透,踩上去发出令人牙酸的“滋啦”声。昔日咆哮着奔涌血能、驱动整支纵队的十二座巨大血核阵列,此刻只剩下一片狼藉的残骸。它们不再呈现饱满有力的脉动赤红,而是如同被抽干了生命的脏器,外壳布满蛛网般的焦黑裂纹,内部粘稠的能量液正从裂口处汩汩渗出,流淌成令人心悸的小溪。
涵婓站在残阵中央,脚下是半凝固的粘稠血浆。她身上那件象征统帅的暗银鳞甲溅满了暗红与焦黑的斑点,头盔下的脸庞绷得如同覆了一层寒霜。第三纵队的军医官,一个头发花白、脸上刻满风霜痕迹的老血灵,佝偻着腰,沾满污血的手套颤抖着,正将一块染血的布单轻轻盖在一具几乎不成人形的躯体上。
“第七阵列…主控者,融骨蚀脉。”老军医的声音嘶哑干涩,像砂纸摩擦着涵婓的耳膜,“核心温度瞬间过载,失控的血能由内而外…烧穿了他的护体罡气、骨肉、脏腑…最后连他的血核印记都…没能留下。”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布满血丝的眼睛扫过这片死寂的焦土,“统帅,这是第三个了。还有二十七个重伤,肢体、经脉被狂暴血能侵蚀,修为尽废…轻伤者…不计。”
冰冷的数字砸在涵婓心上。减员三成。这不仅仅是数字,是那些曾在她面前挺直脊梁、高呼效忠的面孔,此刻化作焦炭与残肢。空气中弥漫的绝望与恐惧,浓得化不开,如同无形的枷锁扼住每一个幸存者的喉咙。几个年轻的血灵士兵跪在战友的残骸旁,肩膀无声地耸动,压抑的呜咽被强行锁在喉咙深处。更多的士兵则如同惊弓之鸟,眼神空洞地扫视着那些仍在冒着缕缕青烟的残破血核阵列,仿佛那些死物随时会再次张开吞噬生命的巨口。
“清理现场,收敛遗体。”涵婓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死寂的冰冷力量,清晰地传入每一个呆滞或悲恸的士兵耳中,“重伤员即刻移送‘沉渊殿’,用最好的‘凝血玉髓’吊命!轻伤者,就地处理伤势,不得延误!”她顿了顿,目光如冰冷的刀锋扫过全场,“今日之事,第三纵队全体,禁言!擅议者,军法从事!”
死一般的寂静中,士兵们下意识地挺直了身体,哪怕身体还在因恐惧或伤痛而颤抖。统帅的命令是唯一能抓住的浮木。哀伤被强行压下,恐惧被暂时冻结,一股近乎麻木的服从在残阵中弥漫开来。
“青冥长老。”涵婓侧过头,看向无声出现在她身侧的身影。青冥血灵,八大血灵长老之一,素来以睿智沉稳着称,此刻她淡青色的长袍边缘也沾染了污迹,素来平静的眉宇间凝结着深重的忧虑。“我需要知道原因。”涵婓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立刻。”
青冥微微颔首,没有多余的言语。她伸出修长的手指,指尖萦绕着一缕极其精纯、近乎透明的青色灵光,轻轻点向身边一座外壳破裂最为严重的血核残骸。那青色灵光如同拥有生命的触须,小心翼翼地探入焦黑的裂缝,缠绕上内部凝固扭曲的能量脉络,细细探查。
片刻后,青冥的指尖猛地一颤,那缕青色灵光如同被无形的火焰灼烧,瞬间变得黯淡。她迅速收回手指,脸色凝重得可怕。“统帅,”她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沉肃,“能量回路的崩溃并非单一过载,而是…核心稳定符文遭到了…污染和篡改。像是某种极其阴寒、带有强烈腐蚀性的异种能量,在阵列运转到峰值时突然注入,瞬间破坏了平衡。”
“污染?篡改?”涵婓的瞳孔骤然收缩。血核阵列的稳定符文是整个血灵宫防御体系中最核心、防护最严密的部分之一,由历代宫主亲自加持,理论上绝无可能被外力侵入。“谁能做到?”
“不知。”青冥缓缓摇头,目光投向熔炉区深处那巨大、沉默、如同心脏般缓缓搏动的帝兽本体,“但这股异种能量的性质…极其诡异。它并非来自外界强攻,更像是…从内部被唤醒的某种东西…与地脉的波动产生了某种…不应有的共鸣。”她的话语带着深深的困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悸,“涵婓统帅,此事非同小可。我建议,即刻封闭整个第三纵队驻地,彻查所有血核阵列,尤其是…深入熔炉核心区,检查帝兽本体与阵列的深层链接点。”
“内部唤醒?地脉共鸣?”涵婓咀嚼着这几个字眼,寒意顺着脊椎爬升。她猛地抬头,目光锐利如鹰隼,穿透弥漫的焦糊烟气,牢牢锁定那片被厚重玄晶壁垒保护着的、巨大阴影的核心区域——帝兽沉睡之地。那里,是血灵宫力量的终极源头,也是所有血核阵列的能量之母。如果问题真的出在源头…
“传令!”涵婓的声音陡然拔高,斩钉截铁,回荡在死寂的残阵上空,“封锁第三纵队驻地所有出入口!非我手令,擅入者格杀勿论!所有阵列残骸就地封存,不得移动分毫!赤牙!”
“在!”一个身形魁梧、脸上带着一道狰狞爪痕的壮汉应声上前,他是涵婓的副官,第三纵队副统领赤牙。
“你带一队影卫,亲自看守现场,任何试图靠近或接触残骸者,无论身份,先行拿下!”
“遵命!”赤牙眼中凶光一闪,抱拳领命,立刻转身点兵布防。
“青冥长老,”涵婓转向青冥,语气不容置疑,“随我进熔炉核心区。我们亲自去看看,这‘内部唤醒’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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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往熔炉核心区的通道,是血灵宫真正的血脉禁地。厚重的玄晶闸门无声地向两侧滑开,一股远比外界浓郁百倍、混杂着古老金属与奇异生物气息的灼热能量流扑面而来。通道并非笔直向下,而是螺旋环绕着中央那不可名状的巨大存在。两侧的墙壁并非冰冷的岩石或金属,而是某种巨大的、暗红色、带有金属光泽的奇异生物组织构成,如同活体的血管壁,随着某种缓慢而沉重的搏动,微微起伏。壁上镶嵌的并非灯盏,而是一颗颗散发着幽红或暗紫光芒的生物结晶,如同无数只冰冷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注视着闯入者。脚下踩踏的“地面”也并非实体,而是由坚韧的、类似巨大筋络编织而成的网格,透过网格的缝隙向下望去,是深不见底的、流淌着粘稠暗红液体的深渊,那是帝兽本体延伸出的次级能量循环管道,散发着令人心悸的高温和能量波动。每一次帝兽本体那如同山脉呼吸般的低沉脉动传来,整个通道都随之轻微震颤,空气发出嗡鸣,如同置身于某种洪荒巨兽的体内。
涵婓与青冥一前一后,在沉默中急速下行。涵婓周身笼罩着一层薄而坚韧的银色罡气,将灼热的气浪和逸散的能量乱流隔绝在外。青冥则如同融入环境,淡青色的灵光在她周身流转,巧妙地引导开那些狂暴的能量粒子,显得更为从容。两人都默契地没有交谈,只有高速移动带起的风声和脚下筋络网格被踩踏时发出的轻微“咯吱”声在通道中回荡。压抑的气氛如同实质,越靠近核心,那源自帝兽本体的、浩瀚如海又狂暴如渊的威压便越发沉重,仿佛要将人的灵魂都碾碎、同化。
“统帅,看这里。”青冥突然在一处螺旋通道的转折平台停下。她指着旁边那巨大“血管壁”上一处不易察觉的暗影。在周围幽红光芒的映照下,那里覆盖着一层极其稀薄、近乎透明的粘稠液体,正缓慢地向下流淌。这液体本身无色无味,却诡异地折射着周围的光线,呈现出一种令人不安的、变幻不定的彩虹色金属光泽。它所流过的地方,那坚韧无比、堪比精金的生物组织壁,竟发出极其细微、却清晰可闻的“滋滋”声,表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败、失去光泽,如同被无形的力量腐蚀、吸干了生命力。
“蚀脉之痕!”青冥的声音带着冰冷的寒意,指尖再次凝聚起那缕精纯的青色灵光,小心翼翼地探向那层粘液。青光刚一接触粘液,立刻发出刺耳的“噼啪”声,如同烧红的烙铁浸入冰水,青芒剧烈波动,瞬间被侵蚀掉一小块!“好强的腐蚀性!不仅能侵蚀物质,更能污浊、瓦解能量本源!这绝非我血灵宫任何已知的力量!”她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而且…统帅,您感觉到了吗?这残留的波动…与地面上那些崩溃血核中检测到的异种能量…同源!”
涵婓伸出手,没有动用罡气,指尖直接触向那灰败的生物组织壁。一股冰冷、滑腻、带着强烈排斥和吞噬欲望的异样感瞬间顺着指尖蔓延上来,让她体内的血能都微微一滞。“幽冥…”她几乎是咬着牙吐出这两个字,眼中寒光暴涨。这阴冷、污秽、吞噬生机的特性,与古老典籍中记载的、来自幽冥界的力量特征高度吻合!它们竟已渗透到了帝兽本体能量的循环管道之中?这简直是对血灵宫根基的致命亵渎!
“加速!”涵婓低喝一声,身形化作一道银色流光,以更快的速度向下冲去。青冥紧随其后,两人心中的沉重与急迫感飙升到了顶点。帝兽本体,不容有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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螺旋通道的尽头,豁然开朗。
眼前是一个无法用言语精确描述的、巨大到令人灵魂战栗的空间。这里是熔炉核心区,帝兽本体沉睡之地。无数根粗壮如山岳、闪烁着暗红金属光泽的巨型生物能量管道,如同大地的根须,从四面八方、甚至头顶的玄晶穹顶中延伸而出,最终汇聚、缠绕在空间正中央那难以名状的庞然巨物之上——帝兽。
它并非传统意义上的兽类,更像是一座由活体金属、生物结晶与纯粹能量共同构筑的、正在沉睡的山脉。巨大的、覆盖着厚重暗金色甲壳的躯体在缓慢地起伏,每一次起伏都带动着整个空间能量的潮汐涨落,发出低沉如远古雷鸣般的脉动。甲壳的缝隙间,流淌着熔岩般炽热粘稠的赤金色液体,那是它高度浓缩的生命精华与能量之血。在它庞大的躯体上,分布着十二个最为巨大、如同火山口般的能量接口,正是连接着地面上第三纵队十二座血核阵列的主能量通道!此刻,这些巨大的接口处,原本应该平稳流淌的赤金能量液,却呈现出异常的状态。其中三个接口(对应地面崩溃的阵列)光芒黯淡,能量流动近乎停滞,接口边缘的生物组织呈现出不祥的灰败和萎缩。另外九个接口虽然仍在运转,但流淌的能量流也显得紊乱、暴躁,不时迸射出失控的电弧,将周围的空间灼烧出扭曲的痕迹。
而在帝兽那如同山峦般头颅的位置,最为巨大、如同深渊之眼的中央核心处,情况更加诡异。那里原本应是一片纯净、浩瀚、如同微型星云般缓缓旋转的赤金色能量漩涡,是整个帝兽力量的中枢。然而此刻,在这片赤金漩涡的边缘,竟缠绕着数缕极其稀薄、却异常顽固的灰黑色气息!这些气息如同拥有生命的毒蛇,不断地扭曲、蠕动,试图钻进那纯净的核心能量之中。每一次灰黑气息的冲击,都让整个赤金漩涡剧烈地波动一下,帝兽那沉眠中的庞大躯体也随之产生一阵压抑的痛苦痉挛,空间中回荡的脉动声变得沉闷而痛苦。
“核心…被污染了?!”青冥长老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脸色瞬间煞白。帝兽核心被污染,这比外围能量管道被侵蚀严重千百倍!这直接动摇了血灵宫万载根基!那灰黑色的气息,散发出的阴冷、死寂、吞噬一切的绝望感,与通道中发现的粘液、地面上血核崩溃的元凶如出一辙,正是幽冥蚀脉之力!
涵婓死死盯着那几缕缠绕在帝兽核心上的灰黑气息,一股冰冷的怒火在她胸腔中炸开,几乎要将理智焚烧殆尽。幽冥族…竟敢将毒爪伸向帝兽!这已不是挑衅,而是不死不休的宣战!
“取样!”涵婓的声音冰冷刺骨,斩钉截铁,“必须拿到核心区被污染的直接证据!青冥长老,掩护我!”
“不可!”青冥疾呼,眼中充满惊惧,“核心区能量狂暴无比,更有幽冥蚀力盘踞,贸然靠近凶险万分!统帅三思!”
“没有时间三思!”涵婓的目光锐利如刀锋,牢牢锁住帝兽核心边缘一块相对靠近、且被灰黑气息缠绕较重的巨大生物结晶体,“证据就在眼前!若不能拿到实证,如何说服八灵长老会?如何应对下一次袭击?赤骸那些人正等着看我的笑话!”她周身银色的罡气猛地炽烈燃烧起来,如同披上了一层液态的月光铠甲。“准备接应!”
话音未落,涵婓的身影已化作一道撕裂空间的银色闪电,悍然冲向那狂暴混乱的帝兽核心区域!她选择的路径极其刁钻,利用几根粗大能量管道投射下的阴影作为掩护,身形在狂暴的能量乱流和不时迸射的失控电弧间高速穿梭、折转,每一次移动都险之又险地避开足以将钢铁瞬间气化的能量洪流。越靠近核心,那股源自帝兽本身的浩瀚威压和源自幽冥蚀力的阴冷侵蚀便越加强烈,如同两座无形的大山从不同方向挤压着她的身体和意志。银色的罡气铠甲在双重压力下剧烈波动,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
青冥长老不敢怠慢,双手急速结印,口中念诵着古老晦涩的音节。她周身青光大盛,无数细密繁复的符文凭空浮现,迅速在她身前构筑成一面流转不息、形如古老龟甲的青色光盾。光盾甫一成型,便散发出沉稳厚重的气息,强行在混乱狂暴的能量场中开辟出一小块相对稳定的区域。同时,她屈指连弹,数道凝练如实质的青色灵光如同拥有生命的藤蔓,紧随涵婓的身影,在她前进的路径上精准地扫开几股突然爆发的能量乱流。
十丈…五丈…三丈!
涵婓终于逼近了那块目标结晶体!它足有房屋大小,通体暗红,表面布满天然的能量纹路,此刻却被几缕粘稠的灰黑色蚀力如同跗骨之蛆般缠绕着,发出细微却令人毛骨悚然的“滋滋”声。近距离下,那股阴冷、污秽、疯狂吞噬生机的感觉更加清晰而恐怖。
涵婓毫不犹豫,右手五指成爪,指尖瞬间凝聚起高度压缩、几乎化为实质的银色罡气,带着撕裂一切的气势,狠狠抓向结晶体上一处被蚀力污染最重的区域!她要强行剥离下一块带有蚀力残留的样本!
“嗤——!”
就在她指尖罡气即将触及晶体的刹那,异变陡生!
那几缕原本只是缓慢蠕动的灰黑色蚀力,仿佛瞬间被注入了狂暴的生命力,猛地暴涨、扭曲!它们不再是稀薄的气息,而是凝聚成数条狰狞的、长满倒刺的黑色能量触手,带着刺耳的尖啸,以超越思维的速度,恶狠狠地反卷向涵婓的手臂!更可怕的是,那触手所过之处,连狂暴的帝兽能量都被瞬间污染、同化,化为一片片扩散的灰败死域,直扑涵婓面门!
陷阱!这蚀力竟拥有自主意识和反击能力!
“统帅小心!”青冥长老的惊呼带着撕裂般的惊恐。她拼命催动青色光盾向前推进,数道青色灵光藤蔓也疯狂缠绕向那些黑色触手。
涵婓瞳孔骤缩,强烈的死亡预兆如同冰水浇头!她强行扭转身形,左手瞬间并指如剑,一道凝练到极致的银色剑罡撕裂空间,狠狠斩向扑来的触手!同时脚下猛踏,借力就要向后暴退!
“锵!” 银罡与黑触碰撞,竟发出金铁交鸣般的刺耳巨响!剑罡斩断了最前方的两条触手,但断裂的触手并未消散,反而化为更加粘稠的黑色流质,如附骨之疽般缠绕上剑罡,疯狂腐蚀!剩余的触手更是如同嗅到血腥的鲨鱼,速度再增,直刺涵婓心口和咽喉!那扩散的灰败死域也已近在咫尺!
太快!太近!太诡异!涵婓的护体罡气在触手和死域的侵蚀下发出刺耳的哀鸣,瞬间黯淡!冰冷的死亡气息已经扼住了她的咽喉!
千钧一发之际!
“吼——!!!”
一声仿佛来自洪荒远古、饱含着无尽痛苦、愤怒与暴虐的恐怖咆哮,毫无征兆地在整个核心空间炸响!
这咆哮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作用于灵魂深处!涵婓和青冥同时感觉自己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狠狠攥住,大脑一片空白,动作瞬间僵直!那几条凶悍扑来的幽冥触手,更是如同遇到了天敌克星,猛地一滞,尖端剧烈地颤抖起来!
发出咆哮的,正是那沉眠的帝兽!
它那如同山峦般的头颅猛地扬起!覆盖着厚重甲壳的眼睑虽然没有完全睁开,但那巨大眼睑的缝隙中,陡然射出两道熔岩般炽热、几乎要焚毁万物的赤金色光芒!那光芒并非视线,而是纯粹暴怒意志的具现!光芒所及之处,空间剧烈扭曲,狂暴的能量乱流被瞬间蒸发、净化!
那几缕缠绕在帝兽核心边缘的灰黑色蚀力,如同暴露在烈日下的冰雪,发出凄厉的尖啸,瞬间被赤金光芒灼烧得剧烈扭曲、变淡,仓惶地向核心深处收缩!
而更让涵婓和青冥心神俱震的一幕发生了!
就在帝兽发出咆哮、眼中射出赤金光束的同一刹那,它那庞大身躯上,那三个对应着地面崩溃阵列、光芒黯淡的主能量接口,突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失控般的恐怖吸力!
嗡——!
整个核心区的能量如同遭遇了黑洞,疯狂地向着那三个接口倒灌而去!尤其是涵婓所在的位置,她面前那块巨大的生物结晶体,首当其冲!晶体上残留的灰黑色蚀力被赤金光芒灼烧驱赶,但晶体本身蕴含的庞大能量,却被那三个接口爆发的吸力疯狂抽取!连带着涵婓刚刚斩出、还未来得及收回的银色剑罡上缠绕的蚀力残渣,也被这股吸力蛮横地撕扯过去!
“不好!”青冥长老骇然失色,拼命催动青色光盾想要将涵婓拉回。
然而,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猛地作用在涵婓身上!她如同狂风中的落叶,根本无从抵抗,整个人连同她手中那道还缠绕着丝丝蚀力黑气的银色剑罡,被那股源自帝兽接口的狂暴吸力,狠狠地拽向其中那个最大、最幽暗、如同通往地狱深渊的崩溃能量接口!
眼前瞬间被粘稠、狂暴、充满毁灭气息的暗红色能量洪流所充斥!身体仿佛要被四面八方涌来的巨力撕碎!唯有帝兽那饱含痛苦与暴虐的咆哮,以及那几缕在赤金光芒中挣扎尖啸的幽冥蚀力,如同烙印般刻入涵婓的脑海。
在彻底被那幽暗巨口吞噬的最后一瞬,涵婓用尽最后一丝力量,猛地将手中那截缠绕着蚀力黑气的银色剑罡碎片,狠狠掷向青冥长老的方向!
“样本…接住!”
她的声音被狂暴的能量乱流瞬间撕碎、淹没。
下一刻,无边的黑暗与恐怖的撕扯力将她彻底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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核心区内,帝兽痛苦的咆哮余音仍在空间里隆隆回荡,如同闷雷碾过焦土。
青冥长老僵立在原地,淡青色的护身灵光明灭不定,映照着她毫无血色的脸。她伸出的手还维持着想要抓住什么的姿势,指尖微微颤抖。涵婓最后掷出的那道银色碎片,此刻正悬浮在她身前不远处,被一层薄薄的青光包裹着。碎片上,几缕细如发丝、却依旧散发着阴冷污秽气息的灰黑色蚀力,如同垂死的毒蛇,正疯狂地扭动、侵蚀着包裹它的青光,发出细微却令人心悸的“滋滋”声。
样本…拿到了。
但这代价…
青冥的目光死死盯着那个吞噬了涵婓的巨大能量接口。那里,狂暴的能量乱流正缓缓平息,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幽暗,如同巨兽合拢的咽喉,再无一丝声息。统帅的气息…消失了。彻底消失在帝兽那狂暴混乱的核心能量流中,被那失控的接口吞噬。是生?是死?无人知晓。纵使是血灵宫主亲临,也未必敢断言能从那等绝境中生还。
“统帅…”青冥长老的声音干涩沙哑,几乎不成调。她缓缓收回手,小心翼翼地操控着青光,将那枚蕴含着恐怖幽冥蚀力的碎片样本牢牢封禁、收好。这碎片重逾千钧,是统帅用命换来的证据。
她抬起头,目光扫过这片依旧充斥着帝兽痛苦余波、能量尚未平复的恐怖核心空间。那些灰黑色的幽冥蚀力,在帝兽核心赤金光束的灼烧下似乎暂时隐去,但空气中残留的阴冷污秽感,以及帝兽那庞大躯体深处传来的、压抑而痛苦的痉挛脉动,都无比清晰地昭示着一个事实——侵蚀并未结束,它只是暂时潜伏,如同毒蛇隐匿于草丛,等待着下一次致命的噬咬。
血灵宫的心脏,已被幽冥的毒牙刺入!而力主改革、试图将帝兽之力导向新路的统帅涵婓,却在追查真相时,被帝兽失控的力量吞噬,生死未卜!
一股冰冷的寒意,比幽冥蚀力更加刺骨,瞬间席卷了青冥长老的全身。她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的眩晕。涵婓的失踪,如同抽掉了支撑血灵宫未来的主心骨。第三纵队的惨重损失、帝兽核心被侵蚀的惊天秘密、统帅的生死不明…这任何一个消息泄露出去,都足以让整个血灵宫陷入前所未有的恐慌和动荡!更遑论,那些对改革本就心怀叵测的势力…尤其是赤骸血灵!
“必须封锁消息…”青冥长老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至少在拿到确凿证据、并找到统帅…或确认其下落之前…”她望向那深不见底的幽暗接口,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痛苦。
她最后深深看了一眼帝兽那缓缓平息、眼睑缝隙中赤金光芒渐渐黯淡的巨大头颅,仿佛要将这噩梦般的景象刻入灵魂。然后,她猛地转身,淡青色的身影化作一道流光,以最快的速度冲向来时的螺旋通道。
核心区沉重的玄晶闸门在她身后缓缓关闭,隔绝了内部那令人窒息的恐怖景象和帝兽压抑的痛苦脉动。
通道内依旧昏暗,两侧巨大的生物血管壁缓缓搏动,幽红的结晶灯如同冷漠的眼睛。来时两人同行,此刻只剩孤影。青冥长老的速度快到了极致,风声在她耳边呼啸,却吹不散心头的沉重与冰冷。统帅生死未卜的阴影,如同最沉重的枷锁,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她紧紧攥着那枚封存着幽冥蚀力样本的碎片,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这是涵婓用命换来的,是撬动整个血灵宫、揭露幽冥阴谋的唯一钥匙。
当青冥的身影终于冲出熔炉区最后一道厚重的闸门,重新回到第三纵队驻地那弥漫着焦糊与血腥气息的惨烈现场时,一股山雨欲来的压抑感瞬间攫住了她。
封锁令执行得很彻底。整个驻地如同死域,士兵们如同石雕般肃立警戒,眼神中残留着惊惧,却无人敢交头接耳。副统领赤牙如同一尊铁塔,守在残阵边缘,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空气中弥漫的除了血腥焦糊,还有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和紧张。
然而,在这片死寂之中,却有一股截然不同的、如同火山即将喷发般的躁动气息,正从驻地入口的方向汹涌而来!
“青冥长老!”赤牙看到青冥孤身一人出来,脸色骤变,一个箭步冲上前,压低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焦急,“统帅呢?”
青冥长老嘴唇翕动了一下,喉咙却像被堵住,一时间竟无法回答。涵婓被帝兽接口吞噬的那一幕,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她的记忆里。
就在这短暂的沉默间隙,驻地入口处传来一阵激烈的喧哗和能量碰撞的波动!
“让开!本座要见涵婓统帅!”一个洪亮、傲慢、带着毫不掩饰怒意的声音如同炸雷般响起,强行撕裂了驻地的死寂。这声音蕴含着强大的血能威压,震得空气嗡嗡作响,一些修为稍低的士兵脸色发白,身体摇晃。
紧接着,封锁入口的影卫士兵发出几声闷哼,似乎被人强行推开。
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带着一股灼热、霸道、充满压迫感的气息,如同岩浆洪流般席卷而来。
一道魁梧的身影出现在残阵边缘。来人身材极其高大,披着赤红如火的沉重甲胄,甲胄上雕刻着狰狞的兽首图腾。他面容粗犷,赤红色的虬髯如同燃烧的火焰,一双铜铃般的巨眼此刻正燃烧着熊熊怒火,毫不客气地扫视着狼藉的现场和孤身一人的青冥。他周身散发出的炽热血能波动,如同实质的火焰,将周围的空气都灼烧得微微扭曲。
正是八大血灵长老之一,以性情暴烈、实力强横着称,同时也是最激烈反对涵婓改革的——赤骸血灵!
他的身后,紧跟着数名同样身披赤甲、气息彪悍的亲卫,个个眼神锐利如刀,带着毫不掩饰的敌意。
赤骸的目光如同两柄烧红的烙铁,狠狠钉在青冥身上,扫过她略显苍白的脸和沾满污迹的袍袖,最后落在她紧握的、似乎藏着什么东西的手上。他嘴角咧开一个充满讥讽和怒意的弧度,声震全场:
“青冥!你果然在此!涵婓呢?她人呢?!”
“第三纵队血核暴走,酿成此等惨祸,伤亡枕藉!她身为主帅,不思立刻向长老议会请罪,反倒下令封锁驻地,鬼鬼祟祟,意欲何为?”
他猛地踏前一步,脚下的玄晶地面竟被踏出蛛网般的裂纹,狂暴的气势如同实质的怒涛压向青冥:“本座奉长老议会紧急质询令而来!立刻让涵婓出来见我!否则…”他赤红的眼眸中凶光一闪,“休怪本座以‘贻误军机、图谋不轨’之罪,强行破开这封锁,亲自拿人问罪!”
赤骸的咆哮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每一个士兵紧绷的心弦上。封锁令下的死寂被彻底打破,恐慌如同瘟疫般在无声中蔓延。统帅失踪,强敌压境,长老质询…刚刚经历血劫的第三纵队,瞬间被推到了悬崖边缘!
青冥长老迎着赤骸那几乎要喷出火来的逼人目光,感受着对方那毫不掩饰的狂暴威压,心沉到了谷底。她紧握着袖中那枚冰冷的碎片样本,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
涵婓生死未卜的阴影,赤骸咄咄逼人的发难,如同两条冰冷的毒蛇,缠绕上她的脖颈。
风暴,已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