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督军府最深处的卧房里,气氛却与外界的惊涛骇浪截然不同,只有沉重得令人窒息的寂静和浓得化不开的药味与担忧。
白芷日夜守在曾国宇的床边,如同守护着易碎的琉璃。
她亲眼看着军医从他身上取出三颗染血的弹头,听着医生凝重地解说伤情,尤其是腰侧那颗险之又险、几乎致命的子弹。
曾国宇时而高烧呓语,时而陷入深度昏迷,每一次呼吸牵动伤口都让白芷的心揪紧一分。
她熬红了双眼,纤细的身体几乎扑在病榻前。
喂药、擦拭身体、更换绷带、观察体温、轻声呼唤……事无巨细,亲力亲为。
范铮垣派人送来的珍贵滋补品,她几乎一口未动,全都想方设法喂给了昏迷中的曾国宇。
短短几天,她本就纤细的身形肉眼可见地消瘦下去,脸颊凹陷,下巴尖削,宽大的衣服裹在身上空空荡荡,真真瘦成了“纸片人”。
仆妇和下人们看着心疼,劝她休息,她却只是固执地摇头,强撑着不肯让自己也病倒。她的全部心神都系在那个生死未卜的男人身上。
时间在煎熬中缓慢流逝。一个月半后,在军医的精心治疗和白芷寸步不离的守护下,曾国宇的伤势终于渡过了最危险的阶段。
伤口开始愈合结痂,人也逐渐清醒,虽然元气大伤,但已经能够被人搀扶着,在房间里艰难地挪动几步复健。
这一天,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室内。
曾国宇伤口的结痂仍带着新生的粉嫩,走动间牵动筋骨还能感到阵阵隐痛,但他硬是撑着,没在白芷面前显露分毫。
白芷小心翼翼地扶着曾国宇,一点点在屋内挪动。看着他苍白的脸上有了些许血色,虽然步履蹒跚,但终究是活生生地站在了自己面前,白芷心中涌动着难以言喻的庆幸和酸楚。
她努力扬起一个明媚的笑容,声音带着久违的轻快:“四哥,今天感觉好多了!晚上…晚上我给你包饺子!鸡肉蘑菇馅儿的,你最喜欢的!”
她想用这最家常的味道,驱散这数月来的阴霾,庆祝他的新生。
曾国宇看着她强颜欢笑下难掩的憔悴,看着她眼中重燃的光亮,心中既暖又痛,点点头,声音虚弱却温柔:“好…都听小幺儿的。”
许是精神松懈下来,加上连日忧心操劳透支了所有心力,午饭后的白芷只觉得眼皮沉重如铅,头也昏沉得厉害。
她本想强撑着去厨房准备,却被曾国宇不由分说按回床上:“听话,先眯一会儿,养足精神才好包饺子。”他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温柔。
白芷顺从地躺下,几乎是沾枕即眠。
这一觉,却睡进了无边无际的混沌里。
起初只是觉得冷,从骨头缝里透出的寒意,即使在盖着被子的午后也冻得她瑟瑟发抖。
曾国宇坐在床边批公文,感觉她蜷缩得厉害,伸手一探,额上竟已滚烫惊人!他心头猛地一沉,立刻唤人:“快!去请沈军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