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烟对着柳临峰,将声音压得极低,语速快而清晰,将白芷的周密计划——撬柴棚顶、翻墙跳河、端午前夜行动——以及她观察到的铁丝网破损位置,原原本本复述了一遍,没有落下一个细节。末了,她补充道:“小姐这几日确实在努力养身体,看着力气恢复了些许。看她的眼神……是铁了心要跑。”
柳临峰在阴影中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声音低沉:“知道了。你做得很好,继续稳住她,别让她起疑。督军那边,我去回禀。”
烟烟微微福身,脸上是一种完成了任务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松:“是,柳副官。”
柳临峰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里。烟烟在原地站了片刻,抬头望了望白芷房间那扇紧闭的窗户,眼神复杂地闪烁了一下,最终归于一片冷漠的平静。
她拢了拢衣襟,也悄无声息地退回了自己的小屋。
督军府书房。
曾国宇并未睡下。听完了柳临峰一字不漏的汇报,他站在窗前,背对着柳临峰,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和远处零星灯火的城市轮廓。
手中把玩着一支刚摘下的、带着露气的栀子花。花瓣洁白,香气浓郁扑鼻。
他听完汇报,久久不语。书房里只听得见西洋座钟缓慢而规律的滴答声。
“撬柴棚……跳河……”他忽然低低地重复了一遍,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尾音却带着一丝奇异的、近乎叹息的震颤。“呵……她倒是……真敢想。”
他转过身,英俊的面容在灯下半明半暗,眼神深邃如寒潭。他将那朵栀子花凑近鼻端,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汲取那纯净的香气,又仿佛要用这浓香压下心底翻腾的某种情绪。
“养精蓄锐……”他嗤笑一声,手指用力,那娇嫩的花瓣瞬间被碾碎,汁液染污了他修长的指尖,“好,很好。既然她这么想跑,这么有‘力气’……那就让她留着这点力气。”
他将碾碎的花狠狠丢进脚下的痰盂,抽出雪白的手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指,每一个动作都透着冰冷的优雅和掌控一切的残忍。
“端午前夜……呵。柳临峰,”他抬眼,目光如鹰隼般锐利,“按原样‘守’着。让她爬上去,让她撬开棚顶……让她看到墙外的河……”他的嘴角勾起一个毫无温度的弧度,“等她觉得希望就在眼前的时候……再把她抓回来。”
“我要让她清清楚楚地知道,”曾国宇的声音陡然转冷,淬着冰锋,“她曾白芷这辈子,就算爬得再高,也永远翻不出我曾国宇的手掌心!”
柳临峰心头一凛,垂下眼:“是,督军!”他知道,白芷那点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注定要被曾国宇亲手,用最残酷的方式碾灭在即将成功的边缘。
黔州初夏的闷热夜晚,骤然充满了暴风雨来临前的窒息感。
端午前夜,浓云蔽月,墨色如倾。小院死寂,连夏虫都噤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