蛊母断翅处的黑雾翻涌如沸,苏岐刚将谢知秋扶坐起来,便见那团黑雾突然拔高,在半空凝成一面血色命盘。
锈红的纹路像活物般爬满圆盘,中央浮起无数孩童面孔——是她这半年来在各地救治的灵种实验品,此刻他们的眼睛全被染成腥红,正发出细若蚊蝇的啜泣。
\"小丫头,你以为毁掉我这具躯壳就能赢?\"蛊母的声音从命盘里渗出,每道纹路都在震动,\"这些被种下灵蛊的孩子,本就是我为仪式准备的活祭。
你用医道净化他们的魂魄?
正好,我要的就是这股纯粹的医道之力!\"
苏岐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能感觉到那些孩童的气息正在命盘里扭曲,像是被无形的手揉成线,往命盘核心的蚀心蛊残魂处输送。
谢知秋突然剧烈咳嗽,黑纹从他指缝里钻出来,在地面蜿蜒成细小的虫形。
\"哥?\"她慌忙扶住他的肩,却触到一片滚烫。
谢知秋的额头全是冷汗,瞳孔里映着命盘的红光,突然抓住她的手腕:\"阿岐,我体内的灵种在动......和命盘共鸣了。\"
苏岐的呼吸一滞。
半年前谢知秋为救她被灵蛊侵蚀时,她曾用半吊子的针法强行压制,残留的灵种本是隐患,此刻却成了连接命盘的桥梁。
她盯着谢知秋因痛苦而扭曲的脸,突然想起青囊宗手札里的记载——\"灵蛊生于执念,若能以念御蛊......\"
\"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谢知秋忽然抬头,黑纹爬到他左眼尾,却掩不住眼底跃动的光,\"这些灵种本就源自医道灵脉,是被诡道扭曲了方向。
如果我能反向引导它们的意念......\"
\"会被蛊母反噬!\"苏岐脱口而出,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他的衣袖。
谢知秋的脉搏快得惊人,像擂鼓般撞着她的掌心。
可他却笑了,那笑带着几分清俊书生的温和,又有几分她从未见过的坚毅:\"阿岐,你总说要护着我。
可你忘了,我是你哥啊。\"
山谷的风卷着血腥味灌进来。
苏岐望着他眼角的黑纹,突然想起三岁那年,奶娘背着她逃出血煞门围剿时,也是这样的风。
那时哥哥才七岁,为了引开追兵,故意往相反方向跑,小短腿撞在石头上摔得满脸是血,却还回头朝她笑。
\"好。\"她突然松开他的手腕,指尖按上他后颈的风池穴,\"我用天医药火给你稳住灵脉,你只管引导。
但要是撑不住......\"
\"我撑得住。\"谢知秋打断她,闭目沉气。
苏岐能感觉到他灵脉里翻涌的乱流,像被暴雨搅浑的河。
她咬破舌尖,腥甜的血漫进口腔——这是青囊宗禁术,以自身精血为引,将药火注入他人灵脉。
淡金色的光从她掌心漫出,顺着谢知秋的后颈钻进去。
命盘突然剧烈震颤,血色纹路迸出火星,那些孩童的面孔开始挣扎,有的甚至发出模糊的\"姐姐\"、\"阿岐姐姐\"。
苏岐的眼泪砸在谢知秋手背上,她抓过腰间的针囊,十二根灵针嗡鸣着悬浮在命盘周围。
\"你们不是工具!\"她对着命盘大喊,声音因激动而发颤,\"你们是会疼会笑的孩子,是被爹娘捧在手心里的宝贝!
想想你们的阿娘给你们煮的糖粥,想想和小伙伴偷摘的野果,想想......\"她哽了一下,\"想想我给你们扎针时,你们说'阿岐姐姐轻点'......\"
命盘中央的孩童面孔突然有了变化。
最左边那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原本腥红的眼睛里浮出一丝清亮;右边穿灰布衫的男孩,嘴角竟勾起一抹笑——那是他被蛊毒折磨时,苏岐塞给他一颗糖,他偷偷藏在枕头下的笑。
\"就是这样!\"谢知秋的声音从灵脉深处传来,他的指尖渗出淡青色光芒,与苏岐的药火交织成网,\"跟着我,把你们的意念往这里引......\"
命盘开始崩裂。
血色纹路像被利刃切割的绸缎,寸寸断裂。
蛊母的嘶吼穿透山谷,蚀心蛊的半张脸在黑雾里扭曲:\"不可能!
这是上古就注定的轮回......\"
\"注定?\"苏岐甩动腕间银链,最后三根灵针如利箭穿透命盘核心,\"我奶娘说过,人定胜天。
我治过被蛇咬的猎户,救过难产的妇人,连鬼门关都拉回三条命——\"她望着谢知秋逐渐淡去的黑纹,笑意在眼角绽开,\"命运?
不过是我手里的药渣,想怎么捏就怎么捏!\"
黑雾发出刺耳的尖啸,像被火灼烧的虫群。
蚀心蛊的残魂最后瞪了苏岐一眼,便被药火彻底吞噬。
命盘碎片如红雨坠落,苏岐接住其中一片,凉意顺着掌心爬上来。
碎片表面浮现出一行新字,墨迹未干,像是刚写上去的:\"玄冥族长,静候多时。\"
\"阿岐?\"谢知秋的声音虚弱。
苏岐转头,见他靠在青石板上,黑纹已完全退去,脸色却白得像纸。
她慌忙扶他起来,指尖碰到他冰凉的手背,突然想起碎片上的字。
玄冥族......她从未听过这个名字,但直觉告诉她,这绝不是结束。
山谷的风又起,卷着命盘碎片上的墨迹,散进渐暗的天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