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侍郎忍无可忍:“妹妹,都啥时候了,你还在说什么赚钱的事,哥这里急得都如热锅上的蚂蚁了。”
王善一道:“哥,您说了,马太监在关键处向着咱家,他一个没根的人,为什么啊?不就是哥能给他好处吗?在都城的官场上混,比不得哥在南粤古州那种边远的州郡。都城里关系十会复杂,您现在过继到王子安名下,他早就没了,不过留下一个神童的虚名,到关键处没什么用。外公又远在安南,隔山隔海隔万里,远水解不了近渴。要想手下有人,培养自己的势力,就得有钱。要是手里没一把米,叫鸡都不来。我在嫂子的小北山那边养了那么多的猪、羊、鸡,不抓紧时间好好侍弄,到了秋冬可就没什么收益了。小北山上的果树也要开始嫁接了,这个活儿也不大好干,妹妹不能亲自出面。写了一本操作手册,再把良玉给哥哥暂时用用,她的嫁接技术极好,可是我手把手教会的。”
王侍郎点点头,妹妹交待这些事,回去就赶紧办。他帮妹妹卖番薯,卖花,卖反季节蔬菜水果,卖宠物,卖珍珠,赚了不少钱。现在办些什么事,都不费劲。
王善一笑笑问道:“哥,二皇子这个人怎么样?”
王侍郎道:“之前不了解,最近找人打听了一些。楚王是皇后皇甫氏的唯一孩子,在一众皇子中排行第二,娘胎里就没养好,太医曾经建议皇后舍弃。皇后好容易怀上的龙种,舍不得,勉强生下来,母子身子都亏了。楚王身体非常不好,三天两头生病,也就是皇家条件好,才活到现在,皇后也因为这次生产伤了根本。皇后着急,她就怕儿子不长寿,二皇子刚成年就娶妻了,是京兆陆家的嫡长女陆寿长,因为名声好,名字吉利,就被皇后盯上。没两年,皇后又给儿子娶了两个侧妃,四个庶妃,就为了楚王赶紧留个后。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呢,到现在楚王没有一儿半女。皇后不死心,又安排了不少侍妾进楚王的后院,那些女人也怕楚王没了,自己落个陪葬的下场,拼了命的想生下孩子,天天缠着楚王。楚王在这些人的缠磨下,越发体弱多病,他从小被皇后惯坏了,文不成武不就,没什么才华。人又贪财好色,趾高气扬,只要有人不听他的话,他就装病,帝后怕他不痛快,就会打压他讨厌的人。”
王善一道:“原来如此,这样无能自私之辈,也敢肖想我的侄女。我想,这样的人活着,与国无用,与民无利,不如死了干净。”
王侍郎道:“妹妹说得是啊。不过,好人不长寿,祸害上千年呢。”
农时不等人,清明前后,栽瓜种豆,王善一准备把小北山那边的种植业和养殖业当成眼下最重要的事。要嫁接果树,要加种瓜类,要增添猪崽鸡娃,啰里吧嗦地跟她哥嘱咐了一堆。提供了技术小册子,空间里种了番薯苗、各类的蜜瓜苗、西瓜苗,安排了良玉到小北山庄园去做技术指导。
王侍郎虽然心焦,也只能耐着性子听吩咐。到了最后,王善一突然说:“哥找太后这步棋对了,首先,哥知道太后并不喜欢楚王,心里更想四皇子当储君。当然不想看到王家的姑娘到皇后身边,最后要是进了楚王的后院,王家也只能坐上楚王的战车。其次,太后自己也是女人,推己及人,应该能理解哥哥心中难处。也赞成一个当父亲的,对女儿进行庇护。第三,皇帝对太后还算孝顺,对皇后的感情比较淡,太后发了话,皇帝大概率会站在太后一边。”
王侍郎听他妹终于说到正事上,又提起了精神。听了这话点点头:“是啊,我也这么认为。主要是这件事,皇后谋算的不妥当,是个人都能看出来她的目的。小雪的年龄太小,皇后想什么都白扯。除非太后与皇帝昏庸到无可救药的地步,才会让皇后这样乱搞。”
王善一道:“自来皇家立储,都是立嫡立长不立贤,楚王是唯一的嫡出皇子,又排行靠前,上面只有个大哥。大皇子虽然勇武,生母出身太差,又过世得早,与二皇子没得比。天意弄人啊,二皇子这身体也实在是不争气,你弱些也无所谓,早早生下嫡子,后继有人,未必没有希望做上太子。”
王侍郎道:“谁当太子,咱们当臣子的也没有办法,都得听皇帝的意思。皇帝与皇后是夫妻,夫妻间的事,好好商量更好,何必把无辜的人拉进局呢?”
王善一笑道:“谁无辜啊?大哥还是雪儿?告诉大哥一句话,文武众臣,世家贵族,只要在朝廷谋利的,皇家也会索取利益,利用才能。之前我不懂,在梁王府里做小伏低的,只想苟且度日,到底也没逃过毒手。开始时,我不解,心怀怨恨,以为一切悲剧都来源于梁王的虚伪无耻,曾秀云的贪婪狠毒。这段时间,我总算想明白了,其实身在局中,并不无辜,我自己的无能、自卑、瞻前顾后、在意得失,才是主要原因。”
王侍郎安慰道:“善一,千万别这么说。这个世道,皇权为天,咱们当臣子的,有许多无可奈何。妹妹是女子,在这男尊女卑的世道,更是不易。”
王善一道:“嫂子虽然糊涂,却是个好命的,袁家舅父的能力,不在咱们舅父之下,有他的庇护,嫂子才能嫁给哥哥这样的人。生的三个孩子,也都是好的。”
王侍郎道:“也就妹妹这么觉得,外人听了,说不定还认为妹妹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呢。如眉糊涂些好,虽有不少小毛病,没那么多歪心思,有时候还觉得质朴纯真。”
王善一道:“妹妹知道,哥找太后,是想利用太后与皇后所支持储君人选不同的事实,用以脱身。可太后心眼太多,既不想哥哥与皇后走近,又不想因为哥哥的原因,与皇后直接弄僵,所以来了一招祸水东引,让哥哥直接面对皇后,你们两个的关系一尴尬,再不能站在同一战壕。妹有一个想法,让太后与皇后更加对立。”
王侍郎道:“妹妹别卖关子了,哥都急死了。”
王善一道:“你我兄妹,人脉不广,到用人时还有点折手。刚才提到袁家三舅父,那是个手眼通天的人。以前嫂子不是爱说,她三舅父在五都中有货栈点,专营西北特产。哥哥可知道,都城那货栈点在哪里?”
王侍郎点头:“当然知道,名字好像叫什么安西货栈,在都城西北角的义宁坊内,离西市不远。袁家三舅父我也极熟识的,有什么事不用惊动你嫂子,哥就能办。”
王善一道:“胡僧走了有一段时间了吧?太后手里的药越来越少,可是她的瘾头上来了,离不开那药,甚至要加大服用量。这会儿,她正心急如焚呢,二皇子虽重要,哪里比得过她自己重要呢?哥让袁家三舅父帮忙,找个西北的胡人,能说会道那种的。装作推销西域宝石,找到机会就跟二皇子妃说,太后用的胡僧秘药,对二皇子的病也有奇效。办完这件事,就让那个胡人赶紧离开都城,回西北。”
王侍郎听了这话,脑子琢磨一下,有些明白了,妹妹这才是真正的祸水东引。把皇后与自己的对立紧张状态转移一些,让太后与皇后去争。皇家人亲情本来就薄,如今事关寿命,谁会轻易做出让步。两个人,怕不是要使出浑身解数,争夺秘药。胡僧远走天竺,几时回来尚不得知,能不能讨回秘药或配方也不知道。秘药只剩那一点,太后自己都不够用,应该舍不得拿给二皇子吧。可是皇后只有那一个儿子,眼看命在旦夕,肯定是拼命想得到胡僧秘药。
王侍郎脸上浮起微笑,妹妹这一招真要命,让太后与皇后两方鹬蚌相争,不知道谁人得利呀?而且,妹妹心思缜密,用远路来的胡人,把话传完了,转头回去了,西北那里,有好几个胡族大部落,小部落更是不计其数,去那里找一个胡人,真是大海捞针的举措。反正,谁得利,谁吃亏都无所谓,只要把矛盾转嫁走,别害到自家就行。
王侍郎叹口气:“哎,哥觉得那梁王其蠢无比,我妹妹这么好的人,他还忍心舍弃。妹妹长得端庄漂亮,不但通琴棋书画,女工厨艺也不错。身怀绝技,能与动物沟通,还是个女诸葛,足智多谋。娶到她,就是家里烧了高香,祖坟都冒青烟呢。”
王善一闭一下眼,哥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自吹自擂也不用这么夸张。梁王那个混蛋都去龙州封地了,此生能不能见到面都不知道了,还提他做甚。
王侍郎最近忙坏了,小北山那边的事真是多。原来种植和养殖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找人手,学技术,弄工具,安排种子、种苗、接穗,买肥料,安排后勤。当农民的,不管在哪个朝代,哪个地方,都是最苦的。那庄稼果菜,就是顺应天时,必要长够时间才可以,不比大机器流水线生产,需要了,加个班,甚至三班倒,就可以生产出来。等王侍郎这边忙完农事,一切步入正轨,总算松了一口气。
再打听一下情况,太后与皇后果然翻了脸,皇后在太后的宫门前跪了四个时辰,只为给儿子求能焕发人生机的秘药。太后也是左右为难,早春二月,胡僧就出发去天竺求药,到现在一点消息也没有。手里的秘药越来越少,她十分依赖这种药,一天不服用就头晕眼花,浑身难受,给了二皇子,自己怎么办?太后一口咬定,自己宫里没有所谓的焕发人生机的秘药,一切都是道听途说。
马太监知道太后渐渐老了,说不得哪天就驾鹤西归了,自己这样的,要么去先皇陵守墓,要么给一笔养老费用,赶出宫去。好在这大半辈子,也积攒了不少财帛,拿出一半来,让牙行帮忙买了一个小宅子,就在翊善坊第二排的头一户,是个三进的中等宅子。
王侍郎有心交结马太监,觉得这人知道好歹,还有能力。一听说马太监置了房产,马上安排人帮他装修一新,听说马太监喜欢桃花,还给种院子种了几棵山桃。山桃生命力旺盛,不易生病,开花时特别漂亮,就是结的果子又小又涩,桃仁可入药。宅子弄好,还给马太监买了四个人,两个老实厚道的青年男子,做了门房,还兼管院中打扫等工作。两个长相俊俏的青年仆妇,一个主管厨房和采买的事,一个主管屋内打扫等工作。马太监一看王侍郎对他这么好,心里特别感动,觉得这个朋友交得太值了。
有一日,马太监伤了风,宫中有规矩,有病的要暂时出宫,省得把病过给主子们。马太监十分庆幸自己购了宅子,正好用来养病。马宅里的四个仆婢都是王侍郎的人,一早就知会了王侍郎。王侍郎跟妹妹要了两箱上好的水果,两袋奶粉,又到都城最大的药房通善堂开了几副药,前去看望马太监。
马太监的病不严重,歇了两日,喝了药,已经大好。他只是故意拖着,想在家多休息几日,顺便享受享受安逸生活罢了。见马侍郎来看他,十分高兴,就吩咐厨娘去买几碟果子,回来做几道菜,跟老友喝两杯。
王侍郎见他这状态,知道病得不重,就欣然同意。让仆妇把拿来的新鲜水果清洗几样,让马太监尝尝鲜。马太监笑道:“王大人,你可真能耐,这青黄不接的时节,哪来的果子,还这么多样式?”
王侍郎道:“找胡商邸的老胡订的,价格贵了点,不过真是新鲜美味。”
马太监笑:“少蒙我,咱家跟老胡也熟识得很,老胡虽然有意隐瞒,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咱家猜着,老胡的货源其实是老弟提供的吧?”
王侍郎尴尬一笑:“马大人小点声,兄弟还在朝中当官呢,您想让御史知道,上皇帝那里弹劾兄弟啊。”
马太监道:“放心,放心,当哥的还能把兄弟卖了不成?咱家这宅子,里里外外的装修都是王大人出钱出力,还给咱配了四个懂事的仆婢,这个恩情咱家心里记着呢。”
王侍郎道:“那就好,您可别吓兄弟。听说您病了,出宫休养,到底是啥病啊?怎么看着这么精神呢?兄弟听说是伤风,去通善堂开了几包药,您自己看着办吧,需要就喝几剂,不想喝就吃点好的增加营养,身体壮了,抵抗能力就强,百病不侵。那两袋奶粉是内人的舅父给的,从牛乳中提炼风干而成的,用温水调匀了就跟新鲜牛乳一样。您有事没事喝一点,营养很好的,食用也方便。”
马太监点头:“咱家从小家里穷,我爹生了病没钱治,娘没办法,把我和姐姐卖了。咱家在宫里几十年了,什么风浪都见过。老了老了,还能交下王大人这样的朋友,跟亲兄弟似的,真是没想到啊。要是兄弟有什么事,咱家能办,就是一句话,咱家拼了命也给您弄成。”
王侍郎道:“听说,太后最近与皇后的关系有点僵?”
马太监翻他一眼:“嗯呢,不就是为了胡僧的秘药吗?毕士钱是二月下旬走的,现在端午都过了,已经走了快三个月了,还没有音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