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延寿坊中直街,远远看王家新开的珠宝店,高高的门楼,采用了时下流行的双层歇山顶。垒墙的青砖上抹了一层水泥,按设计图画了一些仕女图,俱是珠光宝气的大美人。屋顶上用了碧色琉璃瓦,四角高高挑起,出檐也特别宽。红松木制的门窗,刷了红色大漆。
门楣上用金漆描了“惜雪金玉店”五个大字,是王侍郎请礼部老尚书淳于大人写的。门两侧用黑色大漆写了一副对联,上联写“四海汇聚珠宝气”,下联写“八方收拢金玉材”,是王侍郎请他家邻居国子监的张老大人写的。
王雪这边开始做她的珠宝店,王善一给提供了好些新式工具的图纸,如打孔用的弓形器,车珠子用的脚踏转车,抛光用的手摇式机器。还在空间找到资料,提供了合金的配比资料,详细写了各种合金的优缺点。工匠们先掌握了几种合金的配比方法,用四分之三的黄金为主材,加入四分之一的其他金属。这种合金称为四三金,硬度适中,特别适合镶嵌各种珠宝。四三金的颜色丰富,有黄色、淡紫色、白色、浅绿色、桔色,单独做成首饰也很漂亮。还有二二金,用一半黄金,加入一半其他金属制成,硬度更大些,成本也低一些。
王侍郎跟妹妹买了大约一千颗黄豆大小的彩色珍珠,十来颗大白珠。袁惜时让她弟弟们在西北从胡人手里购来一大批彩色宝石,还有一大批白玉原石。长孙三舅舅从滇南运来一批成色极好的翠玉原石,还有当地人喜欢的珠宝样式图。黄金和白银都是王侍郎去不舍银号兑换的,成色还不错。
开业那天,请了舞龙队,放了不少炮竹,王侍郎请了一些好朋友来助兴。袁阔夫妇也请了许多亲朋好友来,他们夫妇交友广阔,朝中的、军中的、江湖上的,还有些商业上的人脉 ,各路人马捧场,热闹非凡。
王雪画了图纸,说是借鉴,还不如说是抄袭王博士那些时尚杂志中的款式。让师傅们加工出一批以猫和鸟为主题的饰品,样式与这个时代完全不同。不过话说回来,甭管黑猫白猫,抓住耗子的就是好猫。反正这批首饰售卖的效果还不错,赚了不少钱,大家也放心了。
远在安南的长孙老大人听说重外孙女要开珠宝店时,就在安南大肆购置了南海珍珠、各色大贝、大螺、各色海底珠宝珊瑚,安南特产的彩色石头,甚至珍贵木料,安排一个大商队给送到都城。路上走了三个多月,这时才到。王雪看了这些好材料,又来灵感了,设计了许多镶嵌首饰,尤其是红珊瑚系列很受欢迎。
之后,王善一听说外公给了许多海水天然珍珠,不过那些珍珠大多数不圆满,有的还奇形怪状的。问了英英,在电脑里找到很多王博士设计的巴洛克珍珠设计图。王善一心里有了想法,照着画了设计图,还写了心得笔记。又通过他哥,给了王雪巴洛克异形珍珠的设计方案。王雪很聪明,马上就领会了异形珍珠的设计理念。根据图纸,挑选形状合适的珍珠,加工成各种小动物和花朵的胸针,效果很好。
王雪这边珠宝店开得红火,袁娘子能力强,自身武力值超高不说,还带来了一个团队,有两个能干仆妇,四个贴身侍女,两个西北厨娘,二十个女卫,四个伤残军士出身的车夫。把珠宝店管理得井井有条,内外打扫得干干净净。王雪从青衣君祠得来的设计理念和手稿又远超这个时代,还有几家亲戚的鼎力相助,生意做得风生水起,日进斗金。
不过,开店不能光靠亲戚接济,自己要寻找稳定的货源,培养后继的技工,引导消费者的兴趣。王侍郎听了妹妹说得话,心里很是赞同。金银好办,只要给够手续费,不舍银号的金银质量好,且不限数。
珍珠可以从江南李家订购,他们家掌握了人工养殖珍珠的技术,已经历经好几代人,成珠率高,珍珠品质好,价格还公道。自从王雪的珠宝店开张,神通广大的李家也在关注这家,王侍郎出面一说,李家当家人很痛快地答应了,双方签了供货合同。
宝石之类的,西北方向由袁家四郎负责,西南方向的原料由长孙三舅父负责,东南方向的由外祖父负责,按价结算,运费另付。
珠宝店上了正轨,王侍郎放了心,又开始忙了,小北山那边早就开始收秋了。今年种植和养殖的东西比去年规模大多了,种类也多,数量也多。安排了比往年更多的人,还是累得半死,秋收才完成,结算了工钱。
地窖里番薯堆成了山,地面上番茄叶和藤蔓也晒干了当饲料。棚圈里,鸡、鸭、鹅、猪、羊都肥嘟嘟的,是个丰收年。嫁接的果苗大多数成了,还补接了几次,长势喜人。不过今年头一年,挂的果子个头小,数量少,卖是不行的,挑拣些好的给农户当福利,不好的就当饲料吧。又安排松地,多上粪肥,种下一季冬小麦。
今年小北山出产的东西,没有全部给老胡经销了。因为袁娘子太能干,既然来了都城,除了把雪儿的珠宝店经管起来,自己还在宣阳坊开了一家丝织品店,取名彩霞阁,不但经营江南的丝绸,还经营西北道过来的染色丝线和彩缬织物,生意还不错。
袁大人一看女儿有心做生意,就把自己在都城的货栈让她接手了。安西货栈什么都能批发,小北山庄园出产的产品质量又非常好,王侍郎也觉得肥水不流外人田嘛,自然是紧着自家亲戚优先。当然,与老胡也是商业朋友,也会给他一部分,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王大人着实发了笔大财,他心情十分好。作为对比,二皇子府就是凄凄惨惨了,二皇子已经昏迷多日了,用了什么药也不见好。皇后几乎要发疯,见太后心如铁石,不肯舍药,只好转向苦求皇帝。皇帝与太后不同,这是他亲生儿子,心里还是有一丝舍不得。亲自去见太后,跪求几粒秘药,太后虽然为难,到底是皇帝出面相求,还是给了。
太医们用尽办法,把秘药稀释成汁,给二皇子灌进去。午后,二皇子真得清醒了,他面色黄白,没有一丝血色,嘴歪眼斜,四肢僵硬,中风症状极为明显。他想说什么,可是除流口水,那模糊细弱的声音,谁也听不清楚。
帝后闻讯,出宫前来探望,至尊夫妻看自家儿子这个样子,心情非常难过。皇后有些控制不住,泪如雨下,心中恨透了太后,要是老太太早点舍药,儿子肯定会好。错过最佳时期,眼看是不行了,自己什么法子都没有。想着,跪到皇帝面前:“陛下,楚王这是回光返照,撑不了多久,他的心愿当母亲的知道,臣妾求您了,就封他为太子吧。”
皇帝愣了一下,心里百感交集,对这个嫡出儿子,他有些不知所措。按祖宗规制,只要他身体好,就该当太子。可是天意弄人,这个身体,实在担不起这江山。可是皇后的心思他知道,在宫里熬油似的几十年,就怕她的地位不稳,就怕别的皇子登基,对她不好。
楚王的心思他也明白,到了现在,什么江山社稷,什么父母兄弟,不过是过眼云烟,所求的,就是让他母后如愿。皇帝道:“好,晖儿是朕唯一的嫡子,排行也靠前,明天朕就下旨,封楚王当太子。具体事宜,让礼部去办,肯定办得风风光光。”
二皇子把吃奶的劲儿使出来,微微摇头,目光看向二皇子妃,有些不舍。二皇子妃心中暗骂:“装什么啊?你好的时候,花天酒地,也不怕我难过。看后院那一堆莺莺燕燕,都想给你打死才解气。现在要死了,装起深情来,要是皇帝觉得楚王舍不得王妃,二人又没有子女,说不定让我去陪葬了。”心里想是一回事,面上还要装得伤心不舍。
二皇子妃走过来,跪在楚王的榻前,握着楚王干枯的手,泣不成声。楚王知道时间不多,心里叹口气,这人啊,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再有多少不舍,也无可奈何。他哆哆嗦嗦地指向枕头下面,示意二皇子妃把东西拿出来。
二皇子妃费了很大的劲,才在两个侍女的帮忙下,从二皇子的枕头里掏出一个信封,里面是二皇子早就写好的遗嘱。二皇子知道自己身体不好,一直没有子女,早早写下了遗嘱,如今终于用上了。
二皇子妃也不敢打开,跪到皇帝面前,双手捧着递上去,心里七上八下的,希望二皇子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吧。皇帝打开信封,取了一方绢纸,上面用小楷写了二皇子的遗言。内容也不算长,中心意思有三条,一是希望父皇看在死了的份上,善待母后。二是,如果自己没有孩子,先走一步,希望父皇不要收回楚王府,让王妃过继本族的一个孩子,继承点香火。三是,后院的那些女子,让她们带着积攒的财物,再给些安家费,都放走吧,原是母后的美意,可惜自己身体不争气,辜负了,不要让年轻美貌的女孩们陪葬,对皇家的名声不好。
皇帝叹口气,楚王虽然身体不好,文治武功也不出色,但这孩子心地不坏,知道为别人留后路。既然是儿子的心愿,也不算苛刻,就照孩子的意愿执行吧。于是,当场口谕:“把五皇子家的小儿子过继给二皇子夫妇,继承楚王的王位和家产,给楚王继承香火,为楚王妃养老。楚王后院的女子全部遣散,允许带着个人的衣裳与财物,每人给安家费两千贯。今晚收拾东西,明日一早就陆续离府。”
二皇子妃松了一口气,王爷虽然身体不好,又风流任性一些,心地还算良善,到底夫妻一场,没留话让她陪葬。其他侧妃、庶妃、侍妾们也都松了一口气,跪下来感谢皇帝的旨令,这样的安排算是最好的结局。面对二皇子,这些人也充满感激和庆幸,哭得有些真心实意了。二皇子枯瘦的脸上微现笑意,眼中清明,有解脱的意味。
皇帝与皇后回宫,皇后怏怏不乐,觉得儿子的身后事这样安排,有很多遗憾。皇帝看她一眼,冷冷开口:“不知道你这样的女人,怎么生出楚王这样善良的孩子,难怪你留不住。怎么,非得让朕下旨,令儿媳妇去陪葬,顺便把那一堆如花似玉的年轻女子都弄死,再把楚王府收回来,财产全部充公,你就没遗憾了?”
皇后听了这话,呜呜地哭,皇帝觉得头痛。忍了又忍才道:“好了,别哭了,弄得朕心烦气躁的。朕说话算话,明日就下诏,封楚王为太子。让太子妃把老五家的孩子抱过来,上宗室的族谱。那孩子是老五的侍妾丛氏所出,丛氏生孩子时落了点病,一年后就没了。孩子今年四岁半,中秋时跟越王妃进宫赴宴,朕见过,健康聪明,胆子也大。这样,太子跟前也算有后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第二日大朝,皇帝宣布准备立楚王为太子,正位东宫。朝臣们大多数都沉默不语,能混到皇帝身边的这些人,个个都神通广大,消息灵通,猜测是楚王不行了,给个太子之位冲一下喜罢了。楚王是唯一的嫡子,要想封太子早封了,也算是合理合法。到现在,都病入膏肓了,还正位东宫,不过是当父亲的心,顺便做给皇后一族看的。
有几个不长眼的,纷纷上奏,意思还是那些老生常谈,楚王身体不好,楚王无德无能,楚王没有后代等等。皇帝沉着脸,看这几个不长眼的老东西,这些放在明面上的东西,还用他们来叨叨。最后,皇帝不耐烦地道:“朕虽是一国之君,同时也是一个父亲,朕昨夜一宿未眠,亲自撰写了诏书。心意已决,并不是要过问你们的意思,下朝后,礼部按制筹备吧。”
礼部的淳于尚书与王侍郎对望一眼,两人心里有数,连忙行礼称是。不过,还没等礼部筹备好,腊月二十四的半夜,楚王就没了。皇帝下旨按太子的葬制,把儿子陪葬在自己祥陵的东边,也有人称作祥东陵。
越王的第五个孩子李承康过继给太子妃,越王妃还有点不乐意,跟越王大闹一场。越王忍无可忍地给王妃一记耳光,恶狠狠地骂:“你这毒妇,当本王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呢?丛氏为什么难产,又是怎么没的,真当本王一无所知吗?不过是个侍妾,本王也不愿意揭穿你。可是康儿是本王的亲生儿子,容不得你作贱他。你是怕他过继给二皇兄,继了楚王的位置,将来比你的儿子强,对不对?”
越王妃捂着脸,恨恨地看丈夫一眼:“本来就是,丛氏是王爷瞒着本妃纳的妾,还宠得上天,怕妾难为她,不让她入后院,而是在你的前院书房里养着。是不是打算等她生下儿子,好进封侧妃呀?现在二皇兄得封太子,虽然人没了,那楚王府还在,偌大的家产也在,李承康一过去就能继承楚王的爵位,封号比王爷还高一层。皇后还在,二皇嫂也当了太子妃,有他们在,说不定,李承康能当皇太孙呢。难道叫妾的四个儿子比他这个庶子低一头啊?”
越王冷笑:“本王就五个儿子,四个是你亲生的,只有康儿一个庶子。咱们过了这些年,你的为人,本王也清楚。康儿能过继给二哥,脱离你的黑手,本王求之不得,你别跟本王叽歪。把本王惹急了,让你病逝,家里就安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