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善一呆在安南,不知道王侍郎的小北山去年大好,春天时花开得好,老天又照顾,风调雨顺结得好果。蜜蜂扩大了好几倍的种群,各种花蜜的产量比去年多着三倍。青衣君又给了资料,改良了套纸袋的技术。技术不复杂,一说就明白,可果子的品相更好了。利用透光的原理,出现了一批带有字迹的果子。果子在都城大卖,收益特别好。王侍郎把今年的收益拨出一半给王雷,算是暂时借给他的,不要利息,啥时候有了啥时候还。
王善一也不知道青州去年也挺顺利的,但王雷还是特别难过,自己手里没什么余钱了,想着过年就发愁。接手潜秀山两年了,收益真是不大。夏收一季麦子,留了种子和庄丁们要吃的,剩下的全酿酒了。秋季收的那些番薯、洋芋、黄豆产量虽大,一半给了二舅姥爷,顶了那二千多老军士的工钱。剩下的还要人吃马喂,再给两州府兵营一些好处,根本剩不下钱。全指望表姨母袁掌柜和妹妹小雪买那些玛瑙水晶原石,用结算得的钱运转。姑姑一直不让停,还要继续发展,一直开山、凿梯田、种果树,周而复始。
王雷没难过多久,就收到袁氏柜坊转过来的一大笔钱,说是他父亲卖了秋获,暂时借给他周转的,不着急还,啥时候方便了啥时候再说。王雷的心马上就放到肚子里了,还是阿父疼自己,理解自己。
每年别人到冬季农闲都是悠闲度日,王侍郎从不敢歇着。他得组织人经管好几个暖棚,几处作坊呢,还得让人把养殖场管理好,保证动物们安全过冬。
过年前,长孙夫人把自己嫁妆中的两个都城郊外的庄园交给王侍郎经营,两个庄园加在一起,有一千七百多亩了,每年只需给他娘二千六百贯钱。因为长孙夫人这些年管理两个庄园,可能是水平一般吧,平均下来,每年差不多也就是收入二三千贯钱。
王侍郎本来不想接手,长孙夫人就道:“善先,娘老了,操不上心啊。近年来,还添了腰痛脖子酸的毛病,觉得累,不想管事了。娘就你一个亲生儿子,你不管难道让庶子夫妇来经手吗?要是那样,娘死不瞑目。”
王侍郎就认下了,想着反正一只羊是放,一群羊也是放,小北山离都城还是有点远,拉鲜果的成本也比较高。娘的两处庄园种庄稼收入低些,要不人说一亩园十亩田呢,自己有技术,销售渠道也畅通,不如也改成果园得了。回头见了妹妹跟她说,帮忙再买一大批果树苗子。他想好了,最好卖的就是那些所谓的蜜桃、樱桃、苹果、鸭梨,就多种植那些果树。
王侍郎心里这样想,就没种冬小麦,小麦正常是五月成熟,怕耽误明年春天种果树。干脆让庄丁们种了一些大蒜,一来大蒜比小麦收得早,即使没长太好也不打紧,最多减产一些,不耽误种果树。二来蒜的用处也多,蒜苗、蒜苔、大蒜都可以吃,蒜还有解毒、除虫子的作用。他的果园一旦生蚜虫,就会用稀蒜汁喷洒,那些养殖场,也会偶尔给动物们喂些蒜解毒,预防肠胃里的寄生虫。
王侍郎自从接到儿子的来信,知道妹妹跟着白先生去了安南,说看望外祖父,他心里就觉得空落落的。妹妹在时,尽管也是见不着几回面,心里就感觉有底气。她一离开都城,他心里就有点发虚。在青州帮儿子还好些,至少两地距离不太远,怎么一下子就去安南了呢?这么远,正常脚程,来回差不多大半年呢,山高水远的,路上未必安全。就是妹妹有通天的本事,他也不放心呢,尤其是她自己一个人回都城,万一路上发生点意外可怎么办呢?
成日忧心,年也没过好。这天下了衙,刚进门,家里总管就告诉他,杰哥回青衣君祠了。他心中大喜,家也不回了,骑了马出城,直接去了青衣君祠。
兄妹见面有说不完的话,问了外祖父的情况,说了别后的一些情况。知道长孙侯爷如今身体还康健,精神矍铄,王侍郎很高兴,他对外祖父的感情比对亲爹还深。吃着妹妹从安南带回来的果子,很是怀念在古州的日子。
王善一也听他说都城发生的一些事,知道韩五娘生了女儿,她眼睛都瞪圆了,好生羡慕。又听说史贤妃撺掇着皇帝收拾了郑淑妃的娘家人,心里挺解气的。当听说梁王侧妃曾秀云生了梁王的长子李卓时,心里还有点不是滋味,看来真是自己无能,耽误人家梁王育后了。
当听说曾侧妃派人窥探惜雪金玉店时,她有些疑惑。又听说大哥与袁掌柜联手抓住那伙偷窥者,经审问,说是怀疑珍珠打孔技术用了什么了不得的机械,她又有些疑心。没错,她是让空间的机器人用电动钻孔器打的孔,可是,曾秀云怎么会怀疑,她凭什么怀疑?自己能有空间是个奇迹,等于人生作弊了。曾秀云呢,回想同在梁王府短暂交锋过的情形,总觉得那女人与众不同,是个极厉害的。难道,她跟自己一样,有奇遇或作弊神器?
王侍郎同她说起,她王元娘的户籍很稳妥,家里一直说主人在南方做生意,不常回来。每年的赋税和其他费用,都按时足额向相关衙门交了。又说,那宅子打理得极好,妹妹没事可以去住一段时间。王善一笑笑:“哥,妹妹住青衣君祠挺好的,自在。您为什么执意让妹妹在人前露脸呢,不怕事情败露了连累你全家啊?”
王善先叹口气:“怕啊,妹妹出事到现在有八九年了,样貌肯定有些变化。在亲戚们的印象中,你不爱说话,胆小怕事。自嫁到梁王府之后,一向深居简出,本没多少人见过你。现在的你,神采飞扬,朝气蓬勃,怎么也不能联想成一个人。天下外貌相似者有的是,他们认不出来,最多认为你们长得有些相像罢了。现在大皇子在西北封地,二皇子没了,三皇子明哲保身,四皇子是咱们亲家公,五皇子谨慎不争,六皇子也去西北封地了。其他那些皇子对你也不熟悉,当年你出事时,他们还小呢。”
王善一点点头,这样一分析也对,不过出于谨慎,还是暂时住在青衣君祠吧。毕竟老皇帝还没死呢,她也没必要出头露面的。王善先见妹妹这个态度,也没办法,他接着说:“对了,梁王把你的嫁妆退回来,其中有一处庄园就在青衣君祠东边二十多里的地方,有三百二十余亩,一直在母亲手里。前些日子,哥跟母亲说了,给了她六千五百贯钱,说卖给了王元娘。母亲欣然应允,哥哥已经给你过户了,你看着要种些什么吧。”
王善一想了一想道:“那块地有些干巴,都是坡地,种果树只能种些耐旱的。妹妹看,干脆全种山楂吧,秋冬收了果子,加工成果酱、山楂片、山楂糕、山楂条等等,好吃又能放长一段时间,适合买卖,走个中长途也没问题。”
王侍郎皱眉:“妹呀,就怕山楂树苗不好弄。那种果子酸涩不好吃,种的人家少,都是太行山一脉上野生的,移植一些可以,大批量种植不好办吧?”
王善一道:“哥说得对,先种普通粮食吧。留出二十亩,等妹妹收集了山楂籽种上,待出了苗,培育三两年,再慢慢地移栽吧。”
王侍郎点点头又道:“母亲把她名下两处庄园也交给哥经营,哥想都种上果树,就种苹果、鸭梨、蜜桃、甜杏、樱桃五样就行。辛苦妹妹,明年初春去金华苗圃给购一批果树苗子。”
王善一心里又泛酸了,母亲还是一贯的偏心,心中只有她的宝贝儿子。外人休想从她那里得到什么好处,就是她这个亲生女儿也一样。
还有一件大事,跟年前给吴王家送礼有关。年礼异常丰厚,竟引起了吴王妃的贪心。
年礼中有八盆牡丹,都是含苞待放的魏紫。魏紫比较常见,但这是十冬腊月啊,除了梅花,其他的花不应该啊。吴王妃嫉妒心起,多问了几句。来人是王侍郎的近随长庚,他没多想,实话实说:“回王妃娘娘,这是青衣君祠的暖棚技术所养。牡丹多在春日盛放,全都进了市,卖不上价。特殊的品种也才一千贯,常见的品种不过几贯或几十贯钱罢了。越是反季节的东西,越是物以稀为贵嘛,到了年底下,一盆就能卖到二三百贯,那还供不应求呢。要不是路远,太原、洛阳、青州还有贵人想青衣君祠给送货呢。”
吴王妃听得眼睛都直了,她出身弘农杨氏,在娘家里也算得宠,每月月钱不过二十贯钱。加上逢年过节的奖赏,一年还不到六百贯。到了吴王府里当侧妃,每个月的月钱大约是一百贯,她有嫁妆,每年能收息三四千贯。当了正妃,月银涨到二百贯钱,嫁妆的收息却没大增加。如今看来,还比不过普通官宦人家的收入呢。
吴王妃忽然想到,青衣君不就是前六弟妹嘛。都跟六皇弟和离了,父皇不但给了青衣君的封号,还给了青衣山下的小高地建祠堂。父皇太偏心了,都是儿媳妇,自己给吴王生儿育女的,不但没得过封赏,连个好脸色都没得着过。
吴王妃闷闷不乐了两天,肚子里的坏水就活泛了。王侍郎过继给本家王子安了,而王善一虽然死了,还是王院长家的千金,两个人就不算是兄妹关系。王侍郎根本没有资格管青衣君祠的事,他利用青衣君祠种花养鸟发大财,就不大合理。这种事自己虽然管不着,可王院长和他的两个庶子可以接管啊。那三个人没什么大能耐,肯定守不住,自己娘家出手要合作,他们不敢不从。到时候就是个无本买卖,卖了钱,除掉维护成本,五五开,他们还不得乐死。钱到杨家人手里,自己再分一半,皆大欢喜。
王院长被英王家说动,想接手青衣君祠,王侍郎让人给王院长送年礼时,他就开始闹腾了。王守仁把年礼扔了一地,让来人叫王善先来见他,把青衣君祠今年的收入给他送来七成。长庚有些不知所措,灰溜溜回去跟王侍郎汇报。王侍郎一听就气笑了,王院长这是闹什么幺蛾子,又是谁怂恿他什么吗?
王侍郎带了两个近随上了王院长家的门,王院长劈头盖脸就是:“王善先,你我早已断亲,你不是老夫的儿子,可王善一还是老夫的女儿,跟你也没啥关系了。青衣君祠是陛下赐给我家女儿的,当然应该由老夫掌管。限你到年底把青衣君祠整理好,过了正月十六交接给老夫和两个儿子。不然,老夫告你强占别家财产,治你的罪。”
王侍郎忍着气:“王院长,您不要异想天开了,妹妹自从出嫁,就是夫家的人。跟夫家和离,也没有返回娘家,得了陛下的封号,就是单独立户。就算名义上还是您的女儿,您也没资格管她的一切。本官也没有那个权限,可是长孙夫人委托在下代管,卖花的钱,都拿来扩建青衣君祠的建筑和购买用具了。准备慢慢发展,有些地方要维修,有些地方还要完善。”
王院长气坏了,把手里的茶盏朝王侍郎扔过去。就有长孙夫人气哼哼地走近,劈头把手里的一本文书扔到王院长脸上。王院长一看就有些傻眼,那是陛下盖了印的特许书。
长孙夫人早料到会有今天,去年就让王侍郎求见史贤妃,送上大礼,恩准青衣君单立女户。史贤妃多聪明啊,她一琢磨就知道什么意思,她回都城有一段时间了,也听说过当初梁王妃的事,心里还嗟叹过呢。看了一眼礼单,让人把那串彩色珍珠的大珠链拿过来,在颈上比划一下,满意地笑笑。又拿过一串红玛瑙的手链,对着光线看了看,成色不错。还有一套硬金镶嵌紫黄双色水晶的头饰,很别致。另外,还有二百两黄金送上。收了人家大礼,当然知道拿人手软的道理,史贤妃撺掇着皇帝同意了王侍郎的请求。
长孙夫人指着王院长骂道:“青衣君祠怎么来的?封号是本夫人和兄长跪在皇帝面前求来的,地皮是皇帝赐下的,主殿是梁王给的赔偿钱盖起的,吾儿善先也出了一大笔钱。你生前没管女儿的死活,死后建祠更没出一分钱,这会儿说你是青衣君的父亲,要占青衣君祠,你咋那么大脸呢?不惭愧吗?”
王院长气愤:“胡说,老夫不管她死活,她能长那么大?没有老夫当礼部尚书,她能嫁给梁王殿下?她与夫婿处不好,是她无能,是梁王品性有碍,老夫又有什么法子?虽说,盖祠堂时没出钱,青衣君的嫁妆可是王家出的,不都用到建祠上了,怎么能说老夫没出钱?”
王侍郎起身扶着母亲入座,母子二人瞪着王院长,王院长就有些出虚汗。王侍郎问:“王院长,虽然咱们断亲了,还是一个王姓,您实话告诉在下,怎么突然想起来要接手青衣君祠了?可是有什么人在后面怂恿或胁迫?”
王院长没办法,只好说是英王家大管事跟他说,要他接管青衣君祠,然后两家合作,利润五五平分。还许诺,以后有机会要提拔他两个儿子,他就动心了。
王侍郎气坏了,这英王家的手也太长了。凭什么啊?连皇帝和一众皇叔、皇子都没有觊觎青衣君祠呢。越想越气,终于联想到吴王妃身上。自家虽然跟吴王殿下是亲家,儿媳妇是前王妃嫡出,这位是侧妃扶正,平常也没什么来往,她是什么意思?不管有没有吧,先告诉吴王殿下,让他防着点杨家,也给自己增加点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