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刘杰的一席话,整个膳厅陷入一片死寂。
凡素小手捂嘴,表现出明显的惊愕,她看一下身旁正在吃鱼的“猫”。
那只“猫”抱以委屈的眼神,二人之间心境涟漪:你不信我?
凡素:我信他有病!
钟善起了身,站到了刘杰身旁,与他做着同样的动作:“请顾小姐随我们去一趟锦衣卫衙门!”
顾姚婻扬了扬尖细的下巴,她已经注意到了身后的侍女看她的眼神,怜悯凝重,脸色煞白一片,但这都只是最年轻的,稍微老成一点的丫鬟眼中的意味就有点些许玩味了。
他们是不怕被问斩吗?
在如今的大凌王朝,锦衣卫三个字可不是什么好寓意,它们往往与问罪、抄家、入狱等血淋淋的字眼有挂联,但来公主府拿人,这毫无疑问是将皇帝的脸面和尊严丢在地上践踏。
他们锦衣卫有什么资格?来抓皇帝的女儿府上的人?更别说还只是两个品秩最低的锦衣卫,这两与刚入职没什么两样。
也是,只有这样的愣头青,才敢这么做。
顾姚婻道:“嗯,这事没问题,我会陪你们去一趟衙门,但在此之前,我们还是可以先吃一碗饭的,吃多点也无妨,这是凌晨公主殿下的意思。”
钟刘二人受宠若惊,双手抱拳:“谢公主殿下,公主殿下如此盛情,下官惶恐不已......”
顾姚婻脸色不悦打断:“废什么话!?赶紧坐下吃饭,难道待我吃完后还要等你们吃完?这像什么话?”
钟善身形一抖瞬间入座,一位侍女将早已盛好的饭碗端给他,他接过并且道歉,他的同袍刘杰愣了一下,看了眼钟善,坐到了他旁边,也接过一碗饭道了声谢。
刚刚剑拔弩张的形势瞬间消失,只余下几人吃饭的声响,钟善和刘杰胃口大开,要知道这一桌菜,就连过年他们也吃不到。
像他们这般人,最多去街上的翠云楼吃,像桌上的这些糕点,便是翠云楼特产,可是他们这般的锦衣卫俸禄只有一月十银凌,而在翠云楼简单的吃一顿就要十银凌。
并且此餐不仅是菜肴奢华好吃,就连那米饭,都是非常细嫩好嚼的米,跟他们往常吃的粗米完全不一样。
午膳过后。
钟善和刘杰站在府邸门口等候,他们要拿的人正在和她的殿下告别。
凡素眼神之中还是有些担忧的,她握着顾姚婻的手:不会有什么事吧?我真不能跟着去?
顾姚婻眼神柔和,指了指自己的额头:能有什么事?我练气四境巅峰还有眸若星,倒是你,主人,你下午还要跟琴仙姑娘练琴,不要想着贪玩!”
凡素翻了个白眼,弯了弯手,示意顾姚婻蹲下来,她俩矮了差不多一个头,顾姚婻狐疑地蹲了下来,然后额头吃了一记脑瓜崩,正好就是她刚刚自己指尖点的地方。
凡素笑着挥了挥手,转身走着猫步往府邸内回去了。
顾姚婻捂了下额头,别了别嘴,也转身向外走去了,她抬头看了眼天,阳光不是很大,挺温和的。
她一身黑衣逆着光,眉眼间锋锐无比,她抬眸看向外面两位,直至主题:“敢问,我犯了什么事?”
就扪心自问,她顾姚婻从山上到这里才不过一旬时间之多,并且除了今天早上买饼,一直宅在家,突然被那么误会,是个人都会生气,人又不是泥菩萨。
钟善望向刘杰,后者羞赧地挠了挠头,坦言道:“我只是奉命带你回去问话,具体犯了啥事......我也不清楚。总之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我们兄弟二人还是会尽量帮衬着你的,但也顶多提醒你一句话:该讲的东西讲,不该讲的东西,打死也不讲。”
顾姚婻点点头,看向了钟善:“接着!”
钟善下意识接过对方抛过来的东西,手掌拳头一打开,是几枚凌钱。
刘杰眯了眯眼:“锦衣卫内有一套规矩,受贿赂超过十银凌,杖责五十,超过五十银凌,流放边境,超过一百银凌,锦衣卫有权斩首。”
钟善收了钱,鄙夷地看了一眼刘杰:“顾姑娘只是还我钱。”
刘杰尴尬的笑了两声。
门口只停了一辆马车,是专门押人的,但是男女同坐一辆马车的话,这是很有辱女性清白的,男女毕竟授受不亲,同坐一辆马车,这很有违礼数。
顾姚婻想了想,上了自家马车,让钟刘二人的马车在前面带路。
马车驶过一个个闹市,一条条长街,最终在未时抵达锦衣卫衙门。
顾姚婻望着那座威名赫赫的衙门,莫名地有了一丝心悸,但是仍是没有半分犹豫,下了马车,在那两位锦衣卫的带领下走了进去。
他们锦衣卫的办公场所是由两三座三进院子改建而成的,里面的阁楼耸立,穿着不同衣服的锦衣卫进进出出,好不热闹,他们神色严肃,做事一丝不苟,气势雄厚凛然。
不过今天有所不同。
大多锦衣卫止了步,眼神很自然地瞟向钟善和刘杰身后的那名黑衣女子,她的长相和气质令人无法忽视。
有一些锦衣卫的眼神正大光明,神色之中有着明显的隐晦意味,令人恶心,开始揣测那位女子犯了什么错,为何会被押到这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但黑衣女子不但没有丝毫害怕的神色,甚至还化手为掌,在她那宛如天鹅般洁白的脖颈上抹了抹。
这是一个危险而又骇人的动作,接着黑衣女子笑了笑,那一抹笑容很淡却显得妖冶而又妩媚。
在那一刻,几乎所有看向她的男子都冷汗直流,手更是不由自主地搭在了腰间的绣春刀上,更有甚者已经拔刀出鞘,但都没有下一步动作,犹如被冻结一般僵在原地。
直到顾姚婻走进了一个小院当中。
那些僵在原地的锦衣卫方才恢复行动,有些锦衣卫膝盖一软,直接双膝跪倒在地,他们神色惶恐,一双手掌不断摩擦着自己的脖颈,仿佛那里有一道天大的划痕。
小院门口,两个锦衣卫关上了院门,不多时,他们也冷汗直流起来。
刘杰更是直接跌坐在地,他不是被攻击的目标,但仍是感觉了那种不寒而栗的气场,那种如坠冰窟的感觉让他此生都不想再受一次,当时他走在顾姚婻前面,根本不敢回头,不!他当时根本不是走在顾姚婻前面,而是走在死神的前头,那尊死神正手持着一把恶寒的剑刃,而那把剑刃毫无疑问抵住了在场每一个人的咽喉。
钟善并没有他那么凄惨,但仍是在原地枯站了许久,他看到了......顾姑娘的眼睛之中内过了一层幽蓝色的气焰。
小院的里边是一间刑讯室,角落里摆放着各种各样的刑具,中间则是一张长桌,顾姚婻先坐了下来。
审讯的主官还没有来。
没过多久,一阵脚步声传来,房门推开,那是两位穿着黑色金绣衣物的中年人。
那两位中年人面无表情,坐到了桌子后面,审视着顾姚婻。
“我问你答,若是说谎。”
中年人看了眼旁边的刑具,意思很明确。
顾姚婻气笑了,两只手掌合十放在桌上托着头,乖巧地应了一声:“好.......”
“在今天早上晨时你是否出了门?”
“是。”
“你是否去到崇安街上买了一张胡饼?”
“是。”
“你是否在与一位妇人争吵过后逃离了当场?”
“是。”
“你是否去过崇安街的江宁酒楼?”
“否。”
中年人雄壮的身躯前倾:“但有一位妇人指认你,她说她看见你逃窜了。”
顾姚婻眉头一挑:“这人与我存在恩怨,此人的证词真的作数吗?”
中年人笑了:“就那么确认是那位妇人?好吧!其实是有一位醉酒男子在夜间喝酒喝醉了睡在了街头,醒来时他恰巧看见一黑衣女子在房檐之中疾步而驰,此事是否属实?”
顾姚婻没有继续耷拉着脑袋,她放下了手,整个身体微微后仰,像一只猫在伸懒腰:“是。”
“根据江宁酒楼掌柜的报官我们得知在其酒楼后的巷子里,有一个倒在血泊的男子,第一当事人并不是掌柜,酒楼的伙计,他在后巷收拾东西时,听见了一声微弱的哀嚎声,随后他向巷子里走去,便撞见了这名男子,当时男子稍有一口气,凶手应该是刚刚离开,而根据时间,顾小姐你有能力杀了他......”
中年男人眼神冰冷,直视顾姚婻的双眼:“问,是否是你杀了他?”
顾姚婻眼神中闪过一丝阴霾,像是看到了什么肮脏好笑的东西,她的嘴角缓缓勾起,肆意绽放充满攻击性的美。
那就是个天大的笑话。
顾姚婻哈哈大笑起来,手掌轻快地拍了拍手:“是,属实!你们.......管得着吗?!”
顾姚婻站了起来,她眼前的两个中年男也同时跟着她站了起来。
刹那间,整个屋子里只剩顾姚婻的笑声,她的手腕忽地弯了弯,一把长相怪异的黑伞出现在她手中,接着一道纤细的白光陡然间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