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十年九月十八,是司天监为李承乾与裴南珠挑选的大婚日子。
这天长安城与蓝田张灯结彩,满城恭贺诸君大婚。
太子太师李纲与礼部尚书唐俭亲自主持婚礼。
虽然李世民下旨严禁民间结婚收受彩礼,但皇家与官员不在此列。百里红妆从承天门一直绵延到蓝田县新建的裴府,裴行俭收李承乾给的彩礼收到手软。
李渊、李世民、长孙无垢亲自到蓝田秦王府,准备接受新婚夫妇的叩拜。
这次大婚,可以说是盛况空前!!!
兴师动众,百里红妆!李承乾和皇家给予裴南珠的尊荣,一时无二。
当裴行俭按照礼仪背着裴南珠上花轿的时候,裴南珠在盖头下流着眼泪对裴行俭低声嘱咐:“十一年前我们姐弟还是朝不保夕的犯官之后,当时谁能想到我们姐弟能有今日之殊荣。
殿下有情,皇家有恩。你才能胜我十倍,今后要用心辅佐殿下,尽忠职守,以报殿下与皇家的恩情。”
裴行俭点头:“阿姐放心,行俭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这时李纲高呼:“新娘上轿。”迎亲的尉迟恭、李龙象带着围观的几万人起哄:“新娘子上轿咯..........”
裴府与秦王府热闹非凡,同样是在秦王府后宅的三处小院却是一片冷清。
这三处小院是杨柳、郑婉儿与阿史那古丽的居所。
李承乾最近心忧母亲的身体又筹备与裴南珠的婚礼,已经快一个半月没有到过小院。李承乾甚至不知道杨柳已经离府出走一个多月.........
郑婉儿听着院外的喧闹,凄凉一叹:“何至于厚此薄彼如此。”
过来蹭吃蹭喝的阿史那古丽啃着一颗苹果,头也不抬的道:“殿下锦衣玉食的养着我们,还给我们修造了琉璃金屋居住,你还有什么不满足吗?”
郑婉儿怒道:“几颗林擒(唐时苹果的叫法),就让你阿史那古丽这堂堂突厥公主忘记国仇家恨了吗?”
阿史那古丽喃喃的道:“我当突厥公主的时候,只能穿腥臊的羊皮袍子,每天只能吃腥臊的牛羊肉。住的帐篷更是无法抵御草原的严寒,每到寒冬的时候就冷得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
那时候我就在想,谁给我温暖的房子住,我就嫁给他。殿下如今给了我四季如春的琉璃金屋,还给了我锦衣玉食,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至于你说的国仇家恨,我们身为女子,不过是父兄手中的筹码而已。为了利益他们可以将我们远嫁给中原的文人雅士,也可以将我们嫁给草原上野蛮粗鲁的勇士。何曾在乎过我们的爱恨,在乎过我们的感受。
草原上的女人们流传着一句话:努力活着,好好活着,其他的不要想也不要管。男人的事,我们想管也管不着.......”
院外又传来哄笑声:“送入洞房咯。”
郑婉儿再听时心中已无波澜,只是拿起一颗雪梨狠狠的咬了一口。
------------------
李承乾与裴南珠的这次婚礼虽然举办得盛况空前,参加的大部分人也是喜气洋洋。但.........并没有起到冲喜的作用。
长孙无垢的病情没有丝毫好转,反而有越来越重的趋势。
贞观十年十月初十,晨。
李承乾正在给裴南珠画眉的时候,玲珑飞马而来,直到李承乾的寝宫门外方才甩鞍下马,一个前滚翻卸力之后紧接着跪下禀报:“报,皇后昨夜呕血昏倒,苏醒之后紧急召见秦王、秦王妃、晋王。”
李承乾闻报扔掉眉笔,裴南珠急忙抽出手帕抹掉脸上画了一半的妆。
李承乾拉着裴南珠一边上马,一边大喝:“稚奴!”
李治从小院中飞奔而来:“大哥有何吩咐。”
李承乾二话不说将李治拉上马,往两仪殿飞奔。
待李承乾三人赶到两仪殿的时候,李世民、李治、李丽质、李明月、李明达、李新月、长孙无忌七人已经围在了长孙无垢床边。
李明月、李明达、李新月三个年纪小的正在小声啼哭,李治、李丽质也是泪流满面,长孙无忌则是在一旁不住的抹着眼泪。
李世民握住长孙无垢的手,声音哽咽:“观音婢,撑住。你答应过我的,我们说好了的,等过两年我传位于高明之后,你要陪着我一起云游天下的。”
这位纵横天下无敌手,打下大唐万里江山的帝王,开创贞观之治的英明君主,此刻眼中布满血丝,胡须凌乱,龙袍也皱皱巴巴地贴在身上——他已经三日未曾更衣,日夜守在这里。
他伸手替自己的皇后拨开挡在眼睛上的一缕头发,“我们要一起去看太行山的雄浑,剑门关的险绝,塞外的苍茫,江南的锦绣。
我们说好要腰缠万贯下扬州,在烟雨朦胧时我为你撑伞,你倚靠在我的肩上。我们说好夜泊杭州的西子湖上,到月华如水之时,我为你写一首流传千古的情诗,你为我弹一曲古筝............”
长孙无垢此刻在生命的回光返照下,面色呈现出病态的潮红,紧紧握住李世民的手笑道:“此生能嫁二郎为妻,长孙无垢死而无怨。”
李世民突然暴怒,脸色狰狞得可怕:“不许说这种晦气话!!!朕允许你说了吗?!”
突然转头,厉声大喝:“孙思邈,朕不管你用什么方法,耗费多少人力物力,也必须治好朕的皇后。否则朕将你千刀万剐,将天下道门杀得一个不留!!”
李世民暴怒之下,实在过于凶恶。在场之人被吓得噗通一声跪下,以头触地,瑟瑟发抖。就连孙思邈也吓得跪地,不住叩首:“老道无能,请陛下治罪。”
“老杂毛,朕砍了你!!”李世民盛怒之下,拔刀出鞘。
李承乾含泪上前,握住李世民持刀的手:“父皇,关心则乱.........”
李世民扔掉手中镇唐,突然嚎啕大哭,第一次在儿子面前流露出自己的软弱:“朕身为九五之尊,掌举国资源。却连自己的发妻都救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你母亲的生命流逝,却束手无策.........朕枉为一国之君啊.........”
李承乾同样是心如刀绞,却不得不强压悲痛。含泪上前抱住李世民,轻拍父亲的后背,以这样的方式安慰自己的父亲。
父子二人都没有说话,就只是这样抱头低泣。
“二郎,高明。”长孙无垢微笑着看着两人道。
“二郎在。”李世民急忙坐到病榻边上。
“孩儿在。”李承乾急忙跪在病榻之前。
长孙无垢拉着两人的手,微笑着道:“你们两个都是顶天立地的英杰,说实话我并不怎么担心你们。我只担心青雀和稚奴。”
咳嗽两声后,紧紧握住李承乾、李世民的手,死死的盯着两人的眼睛:“答应我,以后无论发生何事,都不能要青雀和稚奴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