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晨,晨曦初露,长安城的坊门尚未完全开启。张起灵将玄色千牛服的系带仔细系好,腰间鱼符在晨光中泛着冷光。
千牛中郎将的服饰与寻常侍卫不同,玄甲上暗绣着流云纹,银质护腕与护心镜交相辉映,彰显着皇家亲卫的尊贵。
他跨上枣红马,马蹄声在空荡荡的朱雀大街上回响,向着巍峨的大明宫疾驰而去。
千牛卫隶属于南衙十六卫,肩负着守护皇城的重任。
大明宫前,巍峨的丹凤门在朝阳下泛着金光,张起灵在值勤时,目光如炬地巡视着往来的官员与侍卫,心中默默记下每一处宫门的方位与守卫安排。
这是他穿越到大唐的第一份差事,每一个细节都不敢疏忽。
当暮色染红天际,张起灵结束了一天的值守。
太平坊内,李世民赏赐的宅邸虽不算宏大,却也清雅幽静。
院中的桂花树在微风中轻轻摇曳,送来阵阵清香。他解下佩刀,疲惫地坐在廊下,望着天上的繁星,思绪万千。
三日后,张起灵前往西市采买。熙熙攘攘的市集里,各色货物琳琅满目,吆喝声此起彼伏。
就在粮食铺前,他注意到一个身形单薄的少女。
那少女约莫十二岁,穿着洗得发白的襦裙,正攥着几枚铜钱,眼巴巴地望着案上的粟米。
她的眼神中透着焦虑与无奈,小声与掌柜讨价还价:“大叔,再便宜些吧,家中实在……”
张起灵心中一动,待自己买好粮食后,他走到少女身边,对掌柜道:
“这位姑娘的粮食,一并算我的。”
少女惊讶地转过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清俊却带着几分冷冽的面容。
那双深邃的眸子仿佛藏着星辰大海,却又拒人于千里之外。
少女的脸颊瞬间染上红晕,怯生生地福了福身:
“多谢公子相助。奴家名武照”她声音清脆,带着几分稚气未脱的羞涩。
张起灵摇摇头:“不过举手之劳在下张起灵。”
他打量着眼前的少女,心中却掀起惊涛骇浪——眼前这少女,竟是日后名震天下的武则天!如今不过贞观十年,距她入宫还有一年,长孙皇后尚在中宫。
想到历史的走向,张起灵心中五味杂陈。
武照也在偷偷打量着这位出手相助的公子。
他身姿挺拔,气质不凡,举手投足间透着一种令人心安的沉稳。
可想到家中的处境,她的眼神又黯淡下来。
兄长们对她和母亲愈发冷漠,近日更是隐隐有将她们赶出家门的意思。
两人在市集的角落里攀谈起来。张起灵得知,武照父亲已逝,家中兄长对她们母女百般刁难。
而武照,虽年幼却聪慧过人,眼中时常闪过不甘与倔强。
“不知公子府上何处?他日定当登门致谢。”武照认真地说道。
张起灵淡淡一笑:“不必挂怀,太平坊22号而已。”
他望着天边的残阳,心中暗自思忖,历史的齿轮已经开始转动,而自己,又将在这风云变幻的时代中,扮演怎样的角色?
卯时三刻,天光初破。武照对镜簪好白玉兰,浅绯襦裙外罩了件鸦青斗篷,踩着绣鞋穿过雕花木廊。
檐角残雪簌簌而落,惊起廊下金丝雀扑棱棱乱飞,她望着悬在檐角的青铜风铃,恍惚想起前日张起灵临别时说的\"太平坊二十二号\"。
昔日应国公府的朱漆大门早已斑驳,两位兄长当家后,她与母亲被迁至城南偏院。
踩着青石板路穿过半冻的护城河,太平坊的坊门在晨雾中若隐若现
。二十二号朱门紧闭,门前两尊石狮覆着薄霜,武照抬手叩响铜环,叮咚声在寂静坊巷中回荡。
门扉吱呀开启,白发苍苍的吴管家探出身来,目光扫过她素净的装扮:\"姑娘所为何事?\"
\"劳驾通传,武照特来拜访张公子。\"
她敛衽行礼,鬓边玉兰花随着动作轻颤。
管家抚须沉吟片刻:\"公子此刻正在宫中当值,尚未归来。\"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更夫梆子声,惊起数只寒鸦掠过灰瓦。
武照望着檐角低垂的冰棱,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斗蓬\"有劳老伯,烦请转告张公子,武照今日来访。\"
她再次行礼,转身时斗篷下摆扫过石阶,惊碎了满地薄霜。
次日卯时三刻,晨雾未散。张起灵如往日般执青铜刀肃立于立政殿阶前,玄色劲装被晨风吹得猎猎作响。
檐角铜铃叮咚,惊起檐下白鸽,他垂眸望着青砖上斑驳的霜痕,忽听得殿门吱呀轻响。
李世民负手踱出,明黄龙纹锦袍在晨光中流转着华贵光晕。帝王目光扫过青年挺拔的身形,唇角微勾:
\"国师座下那位张起灵,且随朕走走。\"
张起灵敛袖行礼,刀鞘轻撞石阶发出清越声响,旋即步伐稳健地跟在御驾之后。
长廊下,宫娥捧着鎏金手炉悄然退避。李世民摩挲着腰间螭纹玉佩,忽然开口:
\"朕着人查过,你并非关中人士。\"
他侧首打量青年苍白如霜雪的面容,\"倒像是从极北之地来的。\"
\"回陛下,臣的故乡在辽东。\"
张起灵声如寒玉,眸光掠过御花园里含苞的牡丹。
\"辽东......\"
李世民神色微动,望着远处宫墙叹道,
\"高句丽屡屡犯边,隋炀帝三征皆铩羽而归。朕若挥师东进,你以为如何?\"
帝王话音未落,便见青年睫毛轻颤,恍惚间竟像是看见了当年玄武门城头的血光。
张起灵垂眸掩去眼底暗涌,沉吟道:
\"圣上若出征臣必随圣上足下,不过高句丽地势险要,易守难攻......\"话未说完,便被爽朗笑声打断。
\"罢了,与你说这些作甚!\"李世民忽而转身,指尖轻点青年肩头,
\"你今年该有十八了?可曾定下亲事?\"
晨风吹起张起灵额前碎发,他喉结微动。十八这个数字,于他不过是无数岁月中的沧海一粟,却在这瞬间显得如此沉重。
未等他开口,便听帝王含笑续道:
\"朕有意将高阳许配给你,如何?\"
唐刀险些脱手,张起灵猛地抬眸,却撞进李世民含笑的凤目。
那眼中藏着的促狭,竟与寻常人家的长辈无异。他这才惊觉自己失态,耳尖泛起薄红:
\"陛下谬言,此事臣需禀明师父......\"
\"哈哈哈哈!\"李世民抚掌大笑,惊得栖在海棠树上的画眉扑棱棱飞走,
\"朕不过逗你,瞧把你吓得!\"
他负手望着漫天朝霞,笑意渐敛:
\"这几日为皇后之事心烦,见你这般认真,倒叫朕宽心不少。\"
张起灵重新执刀肃立,看着帝王渐行渐远的背影。
晨雾渐散,阳光穿透云层落在他肩头,恍惚间竟分不清,这究竟是贞观年间的日光,还是千年之后的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