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城郊的暮色裹着冷雨,李淳风玄色道袍下摆沾满泥污,戴着麒麟面具的张起灵在他身后无声无息地跟着,唯有腰间上的铜铃偶尔发出细碎声响。
当那道熟悉的心悸感突然攥住心口时,李淳风猛地转身,怀中十二枚开元通宝哗啦坠地,在青石板上撞出清脆回响。
\"震卦。\"铜钱静止的瞬间,他望着西北方位微眯起眼。卦象初九爻动,惊雷破寂之象,与方才那阵突如其来的心悸如出一辙。麒麟面具下传来低沉嗓音:\"死亡之人被唤醒。\"张起灵的声音像是从冰层深处传来,带着不属于人间的冷冽。
雨势骤然转急,李淳风捏着沾湿的卦辞,忽然想起三十年前与袁天罡夜观星象时,对方提起的一桩秘辛。他的目光穿过雨幕,落在远处那座覆满青苔的石碑上,斑驳的\"宇文成都之墓\"几个大字在暮色中若隐若现。
\"这是大业十三年,袁兄与秦琼将军联手大破宇文成都的古战场。\"李淳风指尖抚过碑上裂痕,冰凉的雨水顺着腕间银链蜿蜒而下,\"当时袁兄亲自布下镇魂阵,将这位天宝大将军的尸身封在此处...\"话音未落,他已快步踏入墓道。
腐朽的棺椁在墓室中央歪斜倾倒,内衬金丝被撕扯得七零八落。李淳风蹲下身,指尖沾起棺底残留的朱砂——本该镇压魂魄的符咒竟被完整剥离,唯有边缘处还残留着半枚带着异域花纹的铜扣。
\"有人用邪术破了阵法。\"张起灵的刀已出鞘三寸,刀刃映出墓室穹顶诡异的血纹,\"宇文成都的尸身...\"
\"定是冲着他生前那身力量。\"李淳风突然起身,袍袖扫落壁龛里的长明灯。火光熄灭的刹那,他看见东南角供桌上残留的半截香灰,\"此香燃尽需三个时辰,看来贼人离去不久。\"
雨打在瓦当上的声音愈发急促,李淳风望着墓道外翻涌的乌云,忽然解下腰间的竹哨抛给张起灵:\"让不良人在洛阳里注意一下,重点盘查外族人。\"他的目光重新落在空棺上,掌心的卦辞已被雨水晕染成墨色,\"宇文成都生前怨气冲天,若被炼成尸煞...\"
张起灵接住竹哨的瞬间,远处传来隐隐约约的铜铃声。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握紧了腰间兵刃——在这场人与邪祟的较量中,真正的危机,或许才刚刚开始。
暮色将洛阳城染成暗金色时,怜子正跪在城外废弃的窑洞里。她的指甲缝里还沾着腐肉碎屑,手中的青铜铃铛在潮湿的空气中发出诡异的嗡鸣。宇文成都残破的躯体被九条锁链钉在石壁上,每根锁链都缠绕着浸过尸油的符咒,随着铃铛声微微震颤。
\"起!\"怜子咬破舌尖,将鲜血喷在尸身眉心。原本塌陷的眼窝骤然泛起幽绿光芒,已经腐烂的右手五指发出骨骼重组的脆响,漆黑的尸毒顺着锁链蜿蜒蔓延,在地面腐蚀出青烟袅袅的痕迹。
与此同时,江户川居酒屋内弥漫着浓郁的沉香味。纱比儿梓半倚在雕花榻上,涂着丹蔻的手指轻轻叩击着鎏金矮几。
当怜子推门而入时,她眼角微抬,和服领口滑落,露出锁骨处狰狞的蛇形刺青。
\"事情办好了?\"她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带着令人战栗的甜腻。
怜子单膝跪地,额头紧贴冰冷的地砖:\"回禀大人,尸身虽已腐坏,但用秘术重塑筋骨后,足以抗衡大天位高手。\"她顿了顿,\"只是镇魂咒只能控制三日...\"
\"三日足够了。\"纱比儿梓抬手打断,鎏金护甲划过怜子脸颊,\"去休息吧。记住,你的命和这具尸身一样,都是我的棋子。\"
洛阳城朱雀大街上,张起灵手中的不良令泛着幽幽青光。随着令牌高举,暗处的房檐瓦片轻响,数十道黑影如鬼魅般落地。\"从今夜起,每更天换岗巡查,尤其注意携带异域香料的商队。\"他的声音冷若冰霜,麒麟面具在月光下泛着森然光泽。
李淳风站在城墙上,望着西方天际翻涌的乌云。他掌心的铜钱突然发烫,卦象显示的噬嗑卦预示着一场血光之灾。\"起灵,\"他神色凝重,\"今夜恐怕会有一场恶战。\"
而在城外窑洞里,宇文成都空洞的眼眶里,幽绿色的光芒愈发浓烈。九条锁链不堪重负,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随着一声巨响,腐朽的手臂轰然挣断铁链,朝着洛阳城的方向缓缓走去...
戌时三刻,洛阳安喜门的梆子声惊飞了城头夜枭。两名士兵裹紧披风,长枪杵在青石板上磕出清脆声响。\"把腰板挺直了!\"巡夜小队长的皮靴碾过满地霜花,腰间铜铃随着训斥声乱晃,\"上个月才出了流民翻墙的事,当心你们的狗头——\"
待脚步声远去,年轻士兵撇了撇嘴:\"都丑时了,能有什么...\"话音戛然而止。他盯着黑暗深处,瞳孔骤然收缩——官道尽头,一道黑影正以诡异的弧度起伏着逼近。月光穿透薄雾的刹那,那张半腐的面孔暴露无遗:肿胀发紫的皮肤下青筋暴起,空洞的眼窝里跳跃着幽绿磷火。
\"那、那是...\"另一名老兵的牙齿打颤,长枪当啷坠地。宇文成都的镏金镗撕裂夜色破空而来,老兵本能地举盾格挡,却听\"咔嚓\"脆响,玄铁盾牌连同手臂被齐齐斩断。温热的血溅在年轻士兵脸上,他还未发出惨叫,便被尸爪贯穿咽喉,尸体像破布般甩向城墙。
凄厉的惨叫惊醒了瓮城里的守卫。二十余名甲士举着火把围拢,长枪如林般刺向宇文成都。尸煞腐臭的手掌直接攥住枪头,玄铁打造的枪尖竟在他掌心扭曲变形。随着震耳欲聋的嘶吼,尸煞猛地挥臂,三名士兵连人带甲被拍飞,撞在城墙上砸出人形血印。
\"是怪物!快放箭!\"校尉抽出雁翎刀的手都在发抖。霎时间弓弦嗡鸣,羽箭却尽数钉在宇文成都身上,如同扎进朽木般簌簌坠落。更诡异的是,那些没入腐肉的箭矢竟开始发黑腐烂,蒸腾起刺鼻的青烟。
暗处的房檐突然传来瓦片轻响。两名不良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人咬破指尖在墙上画出麒麟印记,另一人甩出带着倒钩的铁链,缠住同伴腰间后纵身跃下:\"终于等到你了!\"他们的黑斗篷在风中猎猎作响,手中唐刀取尸煞后心。
与此同时,张起灵腰间的传讯竹筒突然发烫。他捏碎竹筒,看着飘落的字条上染血的麒麟印记,麒麟面具下的双眼泛起冷光。黑金古刀出鞘三寸:\"前辈,安喜门有变。\"
李淳风望着东方泛起的鱼肚白,掌心的铜钱早已被汗水浸透。噬嗑卦象愈发灼热:\"此乃劫数,该是我们入局了。\"两人的身影迅速消失在熹微晨光中,而安喜门下,宇文成都正在尸堆中缓缓转头,幽绿的目光锁定了新的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