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平的杀鸡儆猴确实起到了作用——送走了贾诩、张绣二人,留在杨平营寨内的百余名张绣亲卫骑兵,再看杨平时,
已经不仅仅是下午因杨平许诺的“封狼居胥”而感动,而是带着深深的敬畏。
因为他们知道,杨平率领的这支车骑部队,即便是在白天,正面与冠军城内的一万西凉兵马进行对决,也有极大的胜率。
也就是说,他们引以为傲的西凉铁骑,这位杨都督虽然重视,但却不是不可或缺的,有的只是锦上添花,算不上雪中送炭。
同样的,杨平打的这一仗,对张绣和贾诩也是极其震撼。
车骑营能打赢吕公,二人不意外,意外的是,杨平的部队竟如此精锐,在夜间以疲劳的状态,仍能轻松地在野外平推了吕公的步兵,
随后抓住时机,攻占吕公的大营,最后利用强悍的武器,以步兵打水军,将荆州的水军打得毫无脾气,狼狈逃窜。
这种震慑效果,比杨平单纯的施恩更让张绣敬畏。
毕竟,西凉汉子只敬畏强者,杨平表现出的实力,已经足够强了!
所以,当5月12日天刚亮时,张绣就集结了手下2800多骑兵,来到了湍河西岸。
通过号角联络了对岸以后,就见对岸抬出了两架巨大的三弓床弩。
“砰!砰!”两声,粗壮的长矛,带着用丝绸编织的绳索,深深地插进了湍河西岸的泥土里。
随后,西岸的车骑营舟桥团工兵,迅速拉过两个绳索,在绳索的后边是胳膊粗细的麻皮混编绳索。
两道长度60丈的绳索,被工兵们紧紧地固定在两岸。
然后就是西岸的舟桥旅士兵们,将昨天运粮的宽度五尺、长度一丈的梯形立方体,当作船只,每隔3丈竖着固定一个。
近40丈宽的水面,只用了14个小船,小船在两条绳索固定好后,工兵们迅速在船壳上铺上木板,一个长度近40丈的简易浮桥就搭成了。
随后,这些工兵们又用长长的竹竿,插入水中当锚链使用,将整个浮桥固定在河中。
就见东面一辆战车,缓缓通过浮桥来到西岸,战车后边拖拽的是一个长长的铁链。
在浮桥固定上两条泛着金光的铁链以后,这条宽度一丈二、长度将近40丈的浮桥就彻底完工了。
张绣带着将近3000骑兵,缓缓地通过浮桥,来到了湍河东岸的大营里。
“都督,冠军城内的骑兵,末将已经全部带了过来,静候您的指示。”张绣的态度十分谦逊。
这几天都没睡好的杨平,此时精神确实算不上抖擞,也不与张绣客气,直接下了命令:
“汝先带儿郎们用些餐饭,随后,汝便率2000骑兵,本都督再调张和率一支战车部队,你等一同向北20里,抵达昨日我军临时的营地,
将掩埋在壕沟里的5000套骑兵三宝、战甲运回营寨里。
随后,便给手下儿郎们换装吧。”
张绣一听,眼睛瞬间就亮了——骑兵三宝,还是5000套!而且听杨平的意思是,给骑兵准备的不仅仅是高桥马鞍、双边马镫、马蹄铁,还有护民军骑兵们装备的板甲。
有了这些,自己手下这3000骑兵才是真正意义上的3000铁骑,战斗力瞬间增加一倍不止。
于是,张绣立马向杨平行礼:“谨遵都督吩咐!”
“去吧,带儿郎们去吃些餐食。”杨平笑着回应。
张绣行礼后,转身带着亲卫,去招呼自家的骑兵。
杨平则进了大帐,准备好好睡一觉。他现在不必去刻意拉拢张绣带过来的3000骑兵,
因为不需要了——有昨晚的一仗,这些嚣张跋扈的西凉骑兵,要是还敢炸刺的话,杨平不介意教教他们怎么做人!
确如杨平所想,因为有昨晚那一仗的震慑,张绣带着将近3000骑兵,到营寨内杨平划出的食堂吃早餐时,
一个个收起了心中的桀骜,也能遵从后勤部队里各级长官的要求,排着队领餐饭,而不是乱哄哄的。
杨平营地的早餐,算是让这些西凉骑兵们喜欢——比他们拳头还大的包子、熬得浓稠的小米粥、一点咸菜,
这都不算啥,关键是开餐前,那一碗黏黏糊糊、看着跟鼻涕一样的汤水,在场的后勤官们,要求这些骑兵必须喝完,才能吃饭。
理由就是:“这可是都督从天上拿出来的法子,研究出来的强身壮骨粉!
知道我们车骑营的将士们为什么没有夜盲症吗?那就是因为喝这个喝出来的!”
说话间,这位司务长还展示了一下自己略微凸起的肌肉:“看看,这就是喝了两个多月的效果,骨瘦如柴的,都能给你变成满身肥膘!”
虫粉的味道确实难喝,但此时的西凉骑兵们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捏着鼻子一口气给闷完,纷纷表示,不想再喝第二碗了。
那位司务长笑呵呵地表示:“当初老子喝了第一碗,也不想再喝第二碗,可他娘的能让你长得强壮点,你还敢挑三拣四!”
吃了一顿早餐,张绣、张和二人就带着2000多车骑部队向北而去了。
营寨内,由剩下的几百名骑兵进行警戒,其他步兵在吃过早餐以后,也在各级军官的指挥下,回到了帐篷内好好补一觉。
所以,日上三竿时,热闹了一夜的河东大寨,是静悄悄的。
河东大寨向东南50余里外的穰县,狼狈不堪的吕公带着3名骑马的亲兵,跃过了湍河上的木桥,进到了穰县城内。
在穰县县衙内,吕公见到了荆州刺史刘表,狼狈不堪的他,直接跪地请罪:“使君,末将昨夜大意了……”
说着,吕公就将昨晚,他率兵准备去攻击刚到的那支疲惫的护民军精锐,随后溃败、又被夺了大营的事仔细地说了一遍。
当然,吕公可没说:他看到那只泛着寒光、马蹄阵阵、战车轰轰的敌军后,根本没有对抗的胆量,而是带着骑马的亲卫掉头就跑,
而是把自己说成,在敌阵中反复冲杀,最终因敌人太强大,不得不率部突围的猛将。
刘表听后,亲自下来扶起了吕公,说道:“公何罪之有?
谁人能想到敌人如此精锐?且不说公的8000步兵、水军,吾刚刚得到情报,整个南阳郡北部、东部已经是战火纷飞了。”
看着不解的吕公,刘表让同在堂内的谋主蒯(kuai)良,给吕公通报战况。
只听蒯良说道:“在吕将军回来之前,我等又收到几份加急快报。
到目前为止,东边野王县的护民军主力,于5月初七晚突袭了比阳县,
比阳县被护民军的精锐,在夜间通过绳索爬上了城墙,打开了城门,敌军一个突袭,1000多兵卒守卫的比阳县便丢失了!
随后,这股护2万多人的民军主力,一路西进,连克县城3座,无人能挡!
于昨天傍晚,已经兵临宛城。
4天多时间,突进了近300里,兵锋之锐,实为出乎意料。
攻下比阳后,有一支数千人的敌军,向东南而去,攻下了平氏县(今唐河县东,唐河东部支流岸边),又拿下了湖阳县(今唐河县)。
另外一路护民军约有6000多人,于5月初九清晨,突袭了博望县。
敌军攻城器械极其犀利——以极快的速度赶制出了数十辆攻城云梯,还有十多部吕公车。
敌军攻城的精锐的兵器极为犀利,甲胄极为坚韧,
占据兵力优势的敌军,仅仅一个冲锋,便登上了博望县城头。
据逃回来的校尉言说,我军的刀枪砍到敌方板甲上,仅仅溅起火花;
敌军士卒悍不畏死,若有被枪矛捅穿的敌军,则死死抓着枪矛杆子,等待队友将持枪者斩杀!
这路敌军一路南下,随后又占领方城县,于昨天晚上抵达涅阳县(镇平县东部)。”
蒯良最后总结说道:“汝南郡的太平民团杨平,利用张济、张绣将我荆州兵吸引到南阳郡西部的湍河附近,
而他们则开始从南阳郡的东部、北部进攻,如入无人之境。”
吕公听完蒯简洁的战报汇总,急忙问道:“使君,如今宛城还有何兵力防守?”
刘表没有回答,而是示意吕公坐下。
蒯良向吕公解释道:“宛城原本有1000守军驻守,主公在听闻有2万多护民军东进以后,
便将穰县之内的3000守军调了2000人,疾驰向东而去,昨日传来消息,已经抵达宛城。
另外,由蔡瑁将军亲自领军4000水军,沿白河而上,预计今晨便可抵达宛城。
由7000守军防守,特别是倚着白河,4000水师,便能阻挡敌军渡河攻击宛城。”
吕公听完,稍作思考,惊呼道:“使君不可!如今穰县只有1000守军守卫,若冠军县那支车骑部队若直取穰县,使君危矣!”
蒯良说道:“吕将军无需忧虑,守卫襄阳城的5000守军,使君已调了3000兵马,预计今日午后,便能抵达穰县。
穰县城池虽小,但十分坚固,有4000兵将驻守,足以护其安全。”
听闻蒯良此言,吕公彻底放下心来,旋即对着刘表拱手问道:“使君,我等下一步该如何行事?总不能如此被动挨打。”
“如何行事?”在吕公没有回来之前,刘表和蒯良商议的,就是以宛城和穰县为支撑点,将护民军抵挡在汉江以北百里之外。
吕公回来以后,带来了8000大军,全军覆没的消息,刘表一直没有说话,不是在压抑怒火,而是在思考对策。
听闻吕公询问,刘表没有回答吕公的话,而是问向侧边跪坐的蒯良:“子柔,你且言说一下,我等下一步该如何行事?”
蒯良不愧是智谋之士,向刘表提议道:“使君,此时我等应集中兵力,不应再分散了。
驻扎在爬鱼河南岸的2000军士,应急令调回,驻扎在襄县;
驻扎在许沟河北岸的2000兵士,也应快速调回内乡县城。
根据护民军的攻击态势而言,从叶县出发的那支数千人的精锐,其目标应该是拿下镇平县以后向西,再拿下内乡县,
将在内乡县的文聘所部3000多人,予以歼灭。
而此时,我等在南阳郡西侧的部队,只剩下丹水县附近2000余人、山都县2000余人、内乡县3000余人。
此三路兵马间隔甚远,容易被敌军分割歼灭。
此时,应命文聘放弃内乡县,带领兵马西进;
丹水县附近的2000兵马,也应立刻东进;
最后,三支兵马会合于山都县,由文聘统一指挥这7000多兵马。
山都县距穰县不足50里,二者可以互为犄角。”
蒯良说完,吕公心中感慨:不愧是主公的谋主,反应确实快捷。
却见刘表起身,命令身边亲卫:“汝持吾信物,速绕道内乡县通知文聘:
集结内乡县所有兵力,包括湍河上残存的水军,向西南而进,抵达山都县,内乡县城予以放弃。”
说完,刘表便取出了随身携带的一只虎符,命亲卫快马而去。
又命一亲卫,持虎符向西去丹水县,通知守将向东而撤。
等安排完这两道命令后,刘表才对着蒯良和吕公说道:“此时,已经不是我等考虑在宛城和穰县一线狙击护民军了,
我等应考虑的是:如何将汉江以北这2万多兵卒,带回汉江以南的事情了。”
听闻刘表此言,不仅吕公大惊,就连自诩智谋深远的蒯良,都惊讶地站起身来,问道:“使君,这是为何?”
刘表在堂中踱步,一段一段地说道:“据北方的细作探知,曹操与刘备在兖州大战,几乎两败俱伤;
袁术手下大将纪灵率兵与徐州内应,里应外合拿下了下邳城、彭城;
刘备攻彭城不克,退守小沛。
另据淮南细作言说:杨平已经与袁术达成和解,袁术率兵回徐州。
根据目前的局势来看,张济所部,应该是杨平谋划到南阳郡来的,
其目的,就是在南阳郡西部缠住我等,好让他能够集结兵力,从南阳东部快速西进,趁樊城、襄阳空虚,一举夺下整个南阳郡。
前些时候,我等没反应过来,而从昨晚杨平派遣的这支精锐之兵来看,南阳郡已经彻底陷入了杨平的算计之中。
此时,杨平在南阳郡的兵力,已经超过了4万,如果加上张绣残部的万余人,
我荆州军在南阳郡将应对,至少3000以上骑兵、以及4万以上精锐敌军步兵,
局势,对我等极为不利!”
在堂中坐了一段时间,惊魂未定的吕公此时也冷静下来,听到刘表的分析,不禁皱起了眉头。
刘表不愧为一方霸主,串联各方的情况以后,得出的结论已经十分接近真相了。
蒯良听后,也是恍然大悟,接话道:“使君,如此一来,那杨平图谋南阳郡,也是早早策划好的。
此时,曹操、刘备、袁术尽在徐州混战。整个汝南东部、北部皆无敌人,正是他出兵西进,攻取南阳郡的最好时机。”
刘表转回座位上,还算比较沉稳地开口道:“子柔,汝觉得此时,我等应当如何行事?”
蒯良也回到座位上,思索片刻,建议道:“使君,观杨平在汝南郡的所作所为——
分我等世家豪族之土地与黔首、贱民,肆意掠夺世家豪族之财产。
有从汝南郡而来的豪强言说,杨平欲与九州各路诸侯会战,胜者为九州之主,败者开拓八荒蛮夷。
然,属下以为,此乃杨平妄语也,其目的,乃是分化我世家豪族,降低我等对其警惕之心。
杨平之所作所为,乃是我世家豪族之公敌!”
说到这里,蒯良面色极为严肃地,向刘表行礼道,“使君,如此公敌,当会合天下世家大族、各路诸侯一同剿灭之!”
刘表听后,捋着胡子思索片刻,说道:“子柔,蒯家是荆州顶顶的门阀之家,应当知道,各世家豪强互有心思,
若想使其联合,除非是到了生死存亡之地,一如当年妖人张角率领黄巾暴乱一样,方能使世家豪族齐心协力予以剿灭。
然,天下混乱十余年,此时各家推出的诸侯于天下混战,急切之间,如何让矛盾重重的世家豪族联合起来,共同剿灭妖人杨平?!”
蒯良听后,沉默不语,思索甚久,才起身说道:“使君,细观杨平数月来之所作所为,
先败曹操,后败袁术,占据汝南郡为根据,此时已拥兵数万。
然,杨平此子极为低调,目前为止,天下诸侯知其名、而不知其实力。
如今,杨平已然到了破茧成蝶的关键时刻——
如若此人一战拿下南阳郡,甚至直接挥兵南下占据荆州,则天下诸侯,再无力抗逆也。”
蒯良躬身,向稳坐钓鱼台的刘表行大礼道,“使君应速派使者联络天下诸侯,共同剿灭杨平!
此,已经不是我荆州一家之事也,乃是我世家豪族共同之敌也!”
蒯良说的这些,刘表当然清楚,但却不能主动提及——自己虽然也称得上世家豪族,但是自己姓刘,是皇室宗亲。
由自己提出,则有向世家豪族求援、服软之意;
由蒯良这个荆州世家的领头羊提出,那就是你等世家大族求着我刘家皇室,主动权就在我手中了。
听闻蒯良提出,联合天下世家诸侯,共同剿灭杨平,刘表当即顺水推舟地说道:“稍后,子柔坐快船回襄阳,
命伊籍坐快船顺流而下,游说江东孙策,再转道北上,与徐州游说袁术、刘备、曹操等人,言说厉害。
子柔当从关中借道而入并州,游说河北袁绍、以及河北大族,
言说杨平之危害更甚于张角,世家豪族应当群起而攻之!”
蒯良一听,刘表这是早就在等着自己开口了,但分田地、打土豪的杨平,就近在咫尺,也由不得他这个大地主不服软,于是躬身应“是”。
见刘表和蒯良商量这种天下战略事宜,吕公插不上口,等此二人商议完毕后,吕公起身问道:
“使君,我等在南阳郡之兵,该如何行事?”
只见刘表起身,沉稳地说道:“待文聘将各部集结于山都县后,当退往阴县(今老河口市,以后通称老河口,方便阅读),随后渡江回筑阳县(今谷城县)坚守。
至于宛城,在杨平重兵之下,也不妥当。
稍后,吾会派遣使者通知蔡瑁将军,应当趁夜色走水路,将宛城7000守军,全部撤往湍河与白河交汇处的新野县。
待文聘率部撤到老河口后,吕公你率穰县6000兵马,沿湍河撤回新野县,最终与蔡瑁将军一同撤往樊城。
届时,我等于樊城为汉江以北根据,隔汉江与杨平军进行对峙。
汉江以北,皆为一马平川的南阳盆地,极利于杨平之骑兵、车兵、精锐步兵突击;
汉江宽阔,而夏汛又将至,我军有水师之利,杨平休想越汉江一步!
如此,待天下诸侯联合,定能将妖人杨平,一举歼灭于南阳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