针树林里,莱纳正在加固自己手臂上的绷带。粗糙的树皮摩擦着他的后背,松针的气味混合着血腥味钻入鼻腔。他咬着绷带的一端,用牙齿配合右手打了个死结,汗水顺着太阳穴滑落到下巴。
陆骁很是自责地捶着自己的大腿。拳头砸在迷彩裤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惊飞了附近灌木丛里的几只山雀。他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感觉不到疼痛,只有一阵阵发麻的钝感从脊椎爬上来。
死囚们这一招调虎离山,把最有战斗力的几人全部调离了出来。松林间的光线忽明忽暗,斑驳的树影在三人脸上跳动,就像他们此刻起伏不定的心情。
如果说农场里的十五人战斗力合起来为十,那么陆骁为三,莱纳为二,安权为一。也就是说,现在农场里的战斗力还不如先前的一半。
但是。陆骁安慰自己,农场里还有骆有情,他至少也是个警察。好吧,实习的。杜弘毅,他鬼点子多,再加上装甲车的机枪,应该没问题。一只蚂蚁顺着他的靴子往上爬,被他无意识地碾碎在指间。
但当务之急是,该怎么回去。远处传来乌鸦的叫声,在寂静的树林里显得格外刺耳。陆骁的喉结上下滚动,咽下一口带着铁锈味的唾沫。
如果说死囚们用全部人力来追杀三人,再回去对付农场,那么农场的众人几乎是必败的。
再如果说,死囚们全部去攻击农场的众人,也可以在很短的时间里攻下农场,再回过来围剿三人,也是必胜局。可以说,死囚们不管用什么方法,几乎都是稳赢局。
松针在风中沙沙作响,像是某种无情的嘲笑。
“我们怎么办。”安权紧张地看着陆骁,等待着他的指挥。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枪管,金属表面已经沾满了汗渍。一滴汗水顺着他的眉骨滑下,挂在睫毛上摇摇欲坠。
“喂?喂?陆骁,能听见吗?”杜弘毅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夹杂着电流的杂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的救赎。
陆骁欣喜过望,他险些忘记了自己还可以和杜弘毅联系。对讲机的外壳被他捏得咯吱作响,塑料表面浮现出几道细小的裂纹。
“现在是什么情况?”陆骁赶忙问道。他的声音比想象中更加嘶哑,像是砂纸摩擦过喉咙。
“他们在顺着路向我们这边过来,我数数看……十五人!”
陆骁莫名其妙笑了一下,这让安权有些摸不着头脑。那笑容转瞬即逝,却让他的眼角挤出几道深刻的纹路。
“你笑什么?”
陆骁道:“他们居然分兵了,一边来对付我们,另一边去对付杜弘毅他们,这正合我意。”他手指紧握着对讲机,指节发白,“杜弘毅,你们能拖就拖,真不行就放弃围墙和他们打巷战,等着我们支援!”
“放心好……”杜弘毅还没说完,忽然对讲机就没了声音。寂静的树林里只剩下三人急促的呼吸声和远处隐约的鸟鸣。
陆骁骂道:“真是的,这个时候没电。”他将对讲机狠狠摔在地上,又立刻捡起来检查,动作粗暴得像是要把它捏碎。机器外壳上沾满了泥土和松针,但指示灯依然微弱地亮着。
“嘘,看!”莱纳忽然按住陆骁肩膀。
陆骁顺着莱纳指的方向看去,他的手掌粗糙得像砂纸,力道大得几乎要在迷彩服上留下指印。远处灌木丛不自然地晃动着,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逼近。
陆骁顺着莱纳指的方向看去,只看见十几米外,六个人正以正三角形阵型向他们藏身处的位置搜来。
“我去右边,莱纳,你去左边。安权,你打中间的两个,一人两个,我开枪你们再开枪,明白吗?”陆骁的声音压得极低,嘴唇几乎没动。他的眼睛在阴影中闪烁着冷光,像是潜伏的野兽。
三人迅速布置好作战位置,对六人形成了合围之势。安权趴在一处低洼处,潮湿的泥土浸透了他的前胸,冰冷的感觉让他打了个寒颤。一只蚂蚁顺着他的手腕爬上来,他强忍着没有甩开。
死囚们明显没有什么丰富的作战经验,只是胡乱的搜索着,把灌木弄得沙沙作响,将自己的位置暴露的不能再暴露。其中一人甚至踢到了一截枯枝,清脆的断裂声在寂静的树林里格外刺耳。
“砰!”陆骁率先开枪,枪声惊飞了树梢所有的鸟儿。侧面的死囚应声倒地,像一袋土豆般重重砸在地上,激起一片尘土。其余的死囚则惊恐地向枪声方向扫射,将背身全部露给了莱纳。
“砰!砰!”莱纳连开两枪,两名靠近他的死囚便领了盒饭。其中一人倒下时撞断了一丛灌木,细小的枝条在空中划出凌乱的弧线。
此刻,死囚们已经乱了阵脚,只是一边胡乱扫射一边往回跑去。他们的脚步声杂乱无章,踩断的枯枝发出痛苦的呻吟。其中一人被树根绊倒,钢盔在地上磕出沉闷的声响。
安权自然不会错过这个好机会。三个背身,安权迅速扫射,将两名跑的慢的死囚扫死,只剩下一人跑远。枪托的后坐力撞得他肩膀生疼,但此刻他已经感觉不到疼痛,只有一种奇怪的麻木感从指尖蔓延到全身。
陆骁瞄着远去的死囚背影,连开三枪,最后一名死囚也倒在了地上。子弹穿过那人的后心,溅起的血花在阳光下呈现出诡异的橙红色,像是打翻的颜料。
三人会合后,陆骁难得对安权露出夸赞的表情:“干的不错。”他的嘴角微微上扬,但眼睛依然冰冷如铁。“走,我们从农场后面进去。”
与此同时,农场的员工宿舍围墙外,十五名死囚已经将其围的水泄不通。
“里面的人听着,马上缴械投降,我们会考虑放你们一条生路!”为首的壮汉喊道,声音嘶哑难听,像是砂纸摩擦金属。他脸上的刀疤在阳光下泛着红光,随着说话的动作扭曲蠕动。
杜弘毅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个喇叭:“放你的狗屁!早点回家洗洗睡!小爷我的子弹可不是吃素的,一枪俩窟窿,给你打个对穿!”他的声音通过喇叭传出,带着刺耳的电流声,惊飞了附近树上的麻雀。
“你小子等着,等爷爷我上去把你剥皮抽筋!”死囚怒骂着,将不知从哪里搞来的手雷丢了进去。手雷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金属外壳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他也许是想将手雷从窗户丢进宿舍楼里,却刚好擦着窗边过去,弹了出来,在空中爆炸开来。爆炸的气浪震碎了附近几块玻璃,碎片像雨点般落下,在水泥地上叮当作响。
“行不行啊你,手雷都不会丢,要不要小爷我给你示范一下?”杜弘毅挑衅的举动无疑激怒了死囚们。他的声音里带着刻意的轻佻,但握着喇叭的手指却因用力而发白。身后,骆有情正在给弹匣压子弹,金属碰撞声清脆而有节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