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库外,爆炸的余威仍在空气中震颤。
冲击波将仓库的铁皮外墙撕开了几道狰狞的裂口,扭曲的金属边缘像被巨爪粗暴地掀开,在阳光下泛着刺眼的银光。原本堆放在墙边的空木箱被掀翻,碎木片散落在方圆十几米内,有些深深插进了松软的泥土里。
仓库门前的水泥地上一片狼藉。爆炸抛出的杂物——半袋焦黑的面粉、变形的铁桶、断裂的木板——呈放射状散落,仿佛有人从中心点狠狠跺了一脚,震飞了周围的一切。几个死囚的尸体横七竖八地倒伏着,最近的离门口只有两三步远,最远的被甩到了十几米开外的草垛旁。他们的衣服被高温灼烧得千疮百孔,裸露的皮肤上布满可怕的烧伤痕迹。
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焦糊味,混合着面粉烤焦后特有的甜腥气。细小的灰烬仍在飘荡,落在草叶上、水洼里,将一切都蒙上一层阴郁的灰色。仓库的排水沟里,漂着一层黑乎乎的粉末,随着污水的流动缓缓旋转。
最触目惊心的是仓库大门——原本厚重的铁门现在像张皱巴巴的锡纸,扭曲着躺在五米外的空地上。门板上还粘着几片焦黑的布料,在微风中轻轻颤动。门框周围的砖墙被震得松动,裂缝像蛛网一样向上蔓延,随时可能坍塌。
远处,几只乌鸦落在围栏上,黑色的眼睛警惕地观察着这片死寂的废墟。它们偶尔发出几声沙哑的鸣叫,在空旷的农场里显得格外刺耳。一阵风吹过,卷起地上的灰烬,也带来了若有若无的焦肉气味——这是爆炸后最令人作呕的余韵。
安权警惕地盯着死囚们的尸体,仔细数过后却发现只有九具。
“没死完,还有活着的。”安权低声道。
身后传来枯枝断裂的脆响。陆骁的身影从烟雾中浮现,他的迷彩服上沾满了墙灰,右手始终按在腰间的枪柄上。“找到杜弘毅他们没有?”他的声音比平时沙哑,像是被烟呛伤了喉咙。
安权摇摇头,靴尖无意识地碾着地上一块碎玻璃。玻璃碴在泥地里发出细碎的声响,像是某种不安的征兆。“对讲机试过了?”
“喊了十几遍。”陆骁摘下对讲机,塑料外壳上有一道新鲜的裂痕,“只有电流杂音。”他说这话时,下颚线条绷得死紧,喉结上下滚动了一次。
安权没再接话,转身沿着仓库外墙搜索。他的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在满是弹孔的墙面上扭曲变形。排水沟里漂着黑乎乎的粉末,随着他的脚步荡开细小的波纹。
搜索的脚步惊动了排水沟里的老鼠。安权的影子在弹孔密布的墙面上扭曲拉长,像某种预警。突然——
“砰!”
子弹擦过脸颊的灼热感让安权本能地扑向地面。热浪擦过颧骨的瞬间,他闻到头发烧焦的糊味。他滚进排水沟的瞬间,后脑勺重重磕在水泥沿上,眼前炸开一片金星。等视野恢复清晰时,正对上一双熟悉的眼睛。
“慕皓?”安权压低声音,“杜弘毅呢?”排水沟里的积水浸透了他的后背,冰凉刺骨。
慕皓的嘴唇干裂出血,迷彩服右袖被撕开一道口子。“分头行动时失散了。”他喘着粗气,从腰间抽出一个弹匣,“还有六个活的,在跟我们打游击。”
连续的枪声突然炸响。安权抬头,看见陆骁站在断墙后,步枪稳稳架在肩头。三声短点射后,远处传来重物倒地的闷响。
“清场。”陆骁收起枪,伸手把两人拽上来。他皱眉看着慕皓血淋淋的袖子,又瞥见安权脸上那道渗血的擦痕,嘴角扯出个难看的笑:“你小子运气不错。”
安权没接茬,目光扫过仓库后的麦田。金黄的麦浪中,几处不自然的倒伏痕迹像是指引方向的箭头。
“陆骁!”对讲机突然刺啦作响,莱纳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人回来了……杜弘毅……不太好……”
三人冲回宿舍时,门框上新鲜的弹孔还在冒烟。刀疤脸被捆成粽子扔在墙角,嘴里塞着沾血的布条。而杜弘毅躺在拼起来的两张桌子上,脸色灰白得像糊墙的石灰。
“冲击伤加三处枪伤。”公孙琴心正在给他的伤口消毒,围裙上全是血手印,“他失血过多了,得抓紧输血。”
“这疯子让我们埋伏麦田,自己跑去当人肉诱饵。”骆有情红了眼,“要不是他刚好摔进了麦田……”
“他是什么血型?”陆骁压着嗓子。
“他说过他是A型血。”安权忽然说道,“这混小子爱扯皮,我也不确定是不是真的。”
陆骁摇摇头:“现到如今,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输我的,我也是A型。”
“莱纳,你把这家伙带到楼上去审讯,看看能不能问出什么有用的。他们肯定不是主力。”
莱纳微微颔首,起身像拎小鸡一样将刀疤脸拎到楼上。
一边的公孙琴心快速解开急救包,手指微微发抖。她扯下一段橡胶管,用牙咬住一端系紧,另一端缠在陆骁上臂。陆骁的肌肉在皮下绷出坚硬的轮廓,青紫色血管在苍白的皮肤下隆起如蜿蜒的河流。
“忍一下。”她声音很轻,将煮沸过的针头抵上那处跳动的脉搏。针尖刺入的瞬间,暗红色血液顺着透明软管涌出,在玻璃容器里打着旋儿。
骆有情举着台灯的手在抖,晃动的光斑在墙上画出不安的轨迹。公孙琴心额前的碎发被汗水黏住,她不得不一次次眨眼甩开遮挡视线的水珠。输血软管中间挂着自制的过滤装置——用纱布包裹着煮沸过的棉花,每滴血液都要经过这简陋的屏障。
“够了吗?”陆骁声音沙哑。他的嘴唇开始泛白,但手臂依然稳稳平伸着。公孙琴心没回答,只是盯着杜弘毅灰败的脸色。当400cc血液注入时,她看到伤者睫毛颤动了一下。
“再抽200。”她咬着下唇说,同时将沾血的棉球按在陆骁肘窝。针头重新刺入时发出轻微的噗声,像是扎破了一层湿纸。窗外突然传来猫头鹰的啼叫,所有人都惊得一颤。
血液在软管中缓慢流动,像一条暗红色的小溪。公孙琴心突然发现杜弘毅的手指抽搐了一下,她几乎要哭出来,却只是更用力地攥紧了橡胶管。陆骁的呼吸变得粗重,但当他看到安权担忧的眼神时,只是摇了摇头。
“真不行抽我的吧,我也是A型。”墨菲撸起了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