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四的雨裹着铁锈味,张文文跌跌撞撞冲进破庙时,草鞋在泥水里打滑,手机屏幕被冷汗浸得发黏。庙门吱呀一声撞在墙上,惊飞了梁上栖息的乌鸦,漆黑的羽毛扑簌簌落在供桌上的香灰里。
破庙中央,邋遢道士刘士虎正用天师剑挑着符纸烧火。二十一岁的少年敞着道袍,露出内里发黄的粗布短打,脚趾头从草鞋破洞探出,沾着暗红的泥渍。火苗舔舐符纸的瞬间,灰烬突然逆着风向张文文脸上扑来,呛得她喉咙发紧。
\"道长!救救我家宇航!\"张文文膝盖一软,手机屏幕怼到刘士虎眼前。照片里五个年轻人站在沈阳鬼楼前,背后斑驳的\"502\"门牌在月光下泛着青白,墙面裂缝里渗出的水渍竟像是干涸的血迹。最左边的李宇航穿着灰色冲锋衣,嘴角挂着笑,可眼里没有半点光。
刘士虎捏起符灰抹在眼皮上,天地慧眼法刚起,瞳孔骤然收缩。照片里李宇航的影子在风中扭曲,分明拖着条青灰色的长尾巴,尾尖还在滴落黑色黏液。他抓起镇魂令,令牌上的北斗七星突然发烫,烫得掌心生疼。
\"你男人带了什么东西进楼?\"刘士虎声音沉下来,天师剑无意识地在地上划出半道弧线。
张文文浑身发抖,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说...说要把祖传的五帝钱挂在房梁上,说能镇宅...\"
话音未落,庙外传来铁链拖曳声,\"哗啦——哗啦——\",像是有人拖着镣铐在泥地里行走。刘士虎反手甩出三张雷符,符纸炸开蓝光的瞬间,他看见个穿红嫁衣的女人从墙缝渗出。那嫁衣上的金线绣着并蒂莲,却泛着诡异的油光,女人的指甲缝里嵌着半截铜钱,指节以不自然的弧度弯曲,正对着张文文露出獠牙。
\"五帝钱被鬼咬过!\"刘士虎拽着张文文后退,天师剑划出天罡阵,符纸燃烧的火星在雨幕中明明灭灭。女人的笑声从四面八方涌来,混着铜钱碰撞的叮当声,庙门的铜环突然开始疯狂摇晃,仿佛有无数只手在外面拉扯。
\"走!去鬼楼!\"刘士虎扯着张文文冲进雨里,身后的破庙传来瓦片碎裂的巨响。红嫁衣女人的身影在雨幕中时隐时现,她手腕上的红绸带被风卷起,像极了绞刑用的绳索。
推开鬼楼大门的刹那,腐臭的气息扑面而来,混着消毒水的刺鼻味道。刘士虎的天师剑嗡鸣一声,剑身上的北斗七星泛起血光。一楼大厅的瓷砖上积着黑水,脚印在水中若隐若现,有的深有的浅,像是有人被拖着走过。
\"这布局...像日本的藤木病院。\"任珊握紧天蓬尺,尺头的铜铃发出细微的嗡鸣。黄小风在她口袋里瑟瑟发抖,爪子死死抓着她的衣襟。
大厅尽头的护士站里,输液架倒在地上,塑料吊瓶滚得到处都是,里面的液体呈暗红色。刘士虎用剑尖挑起一张病历单,纸张早已发黄,姓名栏写着\"1998-07-14\",诊断结果处被血手印覆盖。
突然,走廊尽头传来金属碰撞声。慧聪和尚的念珠绷直如剑,金光照亮墙面——那里密密麻麻刻满抓痕,最深的几道下面还嵌着指甲。
\"小心!\"周云川的紫幽之箭擦着刘士虎耳畔飞过,射在墙上炸开紫光。墙皮剥落的瞬间,露出后面一具干尸,身上还穿着病号服,手腕被皮带捆在铁架床上,眼睛大睁着,嘴里塞着团浸血的纱布。
张文文突然尖叫起来,指着干尸手腕上的红绳:\"那是宇航的平安绳!\"话音未落,干尸的眼睛突然转动,浑浊的瞳孔锁定张文文,嘴里的纱布\"噗\"地吐出,露出黑洞洞的喉咙。
刘士虎的五雷掌拍在干尸眉心,掌心的血符烧穿腐肉。干尸化作灰烬的瞬间,走廊尽头的铁门突然打开,刺耳的吱呀声里,无数白影涌了出来。那些身影穿着病号服,脸上蒙着绷带,绷带缝隙里渗出黑血,手里还攥着锈迹斑斑的手术刀。
\"是被炼成血傀儡的病人!\"任珊的天蓬尺画出八卦阵,\"他们的魂魄被镇尸钱锁住了!\"
白影扑来时,刘士虎看见最前面的身影手腕上闪着五帝钱的光。他咬破舌尖,血水喷在天师剑上:\"天罡正法——破!\"
电梯门在四楼颤抖着打开,腐臭的风裹挟着铁锈味扑面而来。任珊的天蓬尺突然发出尖锐蜂鸣,尺身的朱砂符纹竟渗出黑血。她猛地按住腰间黄布口袋,里面的天罡印烫得像块烧红的铁,隔着布料在皮肤上烙出焦痕。
\"黄小风说楼里有东西在吃魂。\"任珊咬破指尖,雄鸡血在电梯门上画出的符纹刚成形就扭曲变形,化作张血肉模糊的鬼脸。东北五大仙中最凶的黄仙此刻缩在她袖口,皮毛根根倒竖,\"东北五大仙都不敢沾边,这不是普通的鬼。\"
刘士虎的天师剑突然剧烈震颤,剑尖滴下的血珠在地面腐蚀出青烟。他望着天花板裂缝渗出的黑水,那液体粘稠如沥青,蜿蜒成无数细小的手臂,正顺着墙缝往下爬:\"是楼魂。这栋楼当年是用活人生祭地基的,每块砖里都锁着冤魂。\"
楼梯拐角传来铁链拖地的声响,混着指甲抓挠砖石的刺啦声。慧聪和尚踏着满地血手印现身,袈裟下摆沾着的泥浆里竟混着人类毛发。他捻动的念珠渗出金血,每颗珠子都映出个痛苦扭曲的面孔:\"施主们,五楼的怨气已成血雾。\"高僧抬手虚点,金光劈开迎面扑来的黑雾,露出后面密密麻麻的人脸——那些都是近百年间失踪的探险者。
楼上传来玻璃爆裂的巨响,张文文突然瞳孔暴缩,脖颈以反关节的角度扭向天花板。\"宇航在喊我!\"她嘶吼着冲出去,指甲瞬间暴涨三寸,指尖滴落的黑血在地面腐蚀出深坑。任珊的天蓬尺横在她胸前,尺身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压得凹陷。
刘士虎的五雷掌拍在张文文后背的刹那,女人的皮肤下凸起蠕动的黑线,像无数蜈蚣在血管里爬行。她撞碎墙面的瞬间,半枚咬碎的\"光绪通宝\"从嘴里喷出,铜钱边缘还沾着腐肉——那根本不是五帝钱,而是用活人指骨雕刻的镇尸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