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珊看着桃木供桌上,黄小风的天罡印泛着温润白光,香炉里三炷檀香正燃到中段,青烟在美颜镜头前蜿蜒成诡谲的螺旋。屏幕右下角的 “穿云箭” 特效刚炸开第七朵金花,第 78 号连麦申请的红色按钮突然剧烈闪烁,像一只充血的眼球。
连麦接通的刹那,镜头前的男人让我指尖一颤 —— 他叫朱老五,左脸肌肉抽搐得如同被线牵引的傀儡,喉结在污黑的衣领里上下滚动,仿佛吞咽着活物。背景是间剥落的土坯房,东墙裂缝里塞着发黑的尿布,蛆虫正顺着砖缝蠕行,在镜头死角聚成一小团白花花的蠕动体。
“任大仙…… 救、救罗老六家!” 他的声音抖得像深秋枯叶,后槽牙磕得咯咯响,“庄美丽不是人!那婆娘拿烧红的火钳烫娃,罗久成后背的骨头都露出来了,女娃眼睛被她拿黑线缝上……” 他突然剧烈咳嗽,咳出的痰里裹着半片指甲,指甲缝里嵌着暗紫色肉屑。
顶灯骤然爆出一串火星,裸露的电线如黑蛇般狂舞,劈啪作响的电弧在他脸上映出青灰色光斑。屏幕雪花纹中,我瞥见他身后站着个剪影 —— 长发垂至脚踝,发梢滴着暗红液体,在泥地上洇出不断扩散的血圈。朱老五猛地掐住自己脖颈,喉管发出 “咕嘟咕嘟” 的水声,仿佛整个人被按进了灌满血水的水缸,眼球凸得像要挣脱眼眶,瞳孔里倒映着女人指尖滴落的血珠。
“滋滋 ——” 电流声突然拔高八度,像无数根钢针穿刺耳膜。朱老五的左脸突然浮现三道血痕,从额角直劈到下颌,皮肉翻卷着露出白生生的筋膜。麦克风里渗出女人的声音,尖细得如同指甲刮过生锈的铁锅:“多管闲事的贱货…… 等我撕烂你们的嘴,把舌头喂给巷口的野狗……”
话音未落,屏幕彻底黑成墨色,连麦标志化作一点幽绿火星熄灭。我猛地打翻案头的茶杯,滚烫的普洱浇在手腕上,却只觉一股冰寒从尾椎骨窜上天灵盖,仿佛有只冰冷的手正顺着脊柱向上攀爬。供桌上的天罡印突然自行震动,印面雕刻的北斗七星纹路渗出血色,凝结成歪扭的咒文 —— 那是 “血咒啼哭”,凡被这咒文盯上的人,夜半必闻婴儿啼血,三日内必遭邪祟缠身。
窗外突然响起猫叫,凄厉得如同婴儿哭嚎。我盯着黑屏上自己的倒影,看见倒影的嘴角正不受控制地向上咧开,露出一抹森白的牙。
三更梆子的声响透过窗纸渗进来时,直播间的木门突然发出 “吱呀” 的呻吟。我刚要起身插门闩,门板就 “哐当” 一声撞在墙上,狂风卷着烂菜叶和公厕般的臊臭味灌进来,供桌上的蜡烛火苗瞬间拧成麻花,蜡油顺着烛台淌成扭曲的鬼面。
来者穿着件看不出原色的道袍,前襟油垢厚得能刮下二两荤油,腰间龙虎山令牌沾着半块干结的牛粪,天师剑穗子上挂着几缕坟头草。他咧嘴一笑,黄牙缝隙里嵌着隔夜的韭菜,说话时喷出的浊气让我胃里翻江倒海:“任大姐,咱又见面了,大老远就闻着你这儿飘血腥味。”
是刘士虎,龙虎山掌门最头疼的弟子,据说因偷喝祖师殿的供酒被逐下山,却总能在邪祟最猖獗的地方出现。我捏诀请黄小风上身,天罡印刚入手心,窗玻璃突然 “咔嚓” 裂开蛛网纹,裂纹如活物般蔓延,在玻璃上织出张女人的脸。
刘士虎身后的阴影里,慢慢浮出个身影。她穿着件破烂的红嫁衣,缎面早已霉烂成碎布条,头发间缠着腥臭的水草,水草里不时钻出巴掌大的蟾蜍,鼓着泡状的眼睛瞪着我。最骇人的是她的脸 —— 惨白的面皮上爬满白色蛆虫,蛆虫钻进口鼻,在她眼球上留下蜿蜒的湿痕。
“还我孩子…… 还我命来……” 她的声音在屋里回荡,带着水瓮里泡久的腐味,墙角的铜香炉突然倒飞起来,香灰撒了刘士虎满头。这邋遢道士却不躲不闪,反手抽出腰间的镇魂令,指尖在剑刃上一抹,鲜血滴在令牌符文上:“天罡正法,破!”
刺目的金光爆射而出,正中女鬼面门。她的右脸瞬间被灼成焦炭,蛆虫在高温下爆成绿浆,露出底下森白的颧骨,眼窝里还蠕动着半条未死的蛆。她发出玻璃碎裂般的尖叫,身影缩进阴影,地板上留下一滩黑红色的水渍,水面上漂浮着几根烧焦的头发,散发出类似烧鸡毛的恶臭。
刘士虎抹了把脸上的香灰,将灰末拍进道袍褶皱里:“瞧见没?这女鬼怨气重得能凝形,指甲缝里全是生人血,怕不是拿活人养着。” 他说话时,我瞥见他道袍下摆沾着半截指甲,指甲盖泛着尸斑般的青黑,甲缝里卡着一缕暗红肉丝,分明是从新鲜尸体上硬扯下来的。
供桌上的檀香突然齐齐折断,断口处渗出暗红色液体。刘士虎捡起一截断香,放在鼻尖嗅了嗅,眉头拧成疙瘩:“血咒加重了,这女鬼背后怕是有个玩邪术的。任大姐,备好你的天蓬尺,咱得去辽西走一趟了。”
辽西罗宅的黑瓦像无数口倒扣的棺材,层层叠压在灰蒙蒙的天际线下。院墙上爬满毒藤,巴掌大的叶子泛着诡异的紫光,叶脉间流淌着粘稠的汁液,如同血管里的脓血。刘士虎将一张黄符拍在门框上,符纸刚触到木头就 “滋啦” 一声烧成灰,飘落的纸灰竟是血色,在地上聚成个歪扭的 “哭” 字。
“阴气重得能腌咸菜了。” 他啐了口唾沫,掏出天师剑,剑尖挑起生锈的门闩。院子里野草没膝,草叶上挂着透明的涎水,踩上去发出 “噗嗤” 的声响,像是踩在某种生物的口腔里。老槐树下埋着个破陶罐,罐口堵着一束长发,发丝间缠着婴儿的胎发,还沾着未干的血痂。
地下突然传来 “咚咚” 的敲击声,沉闷得如同有人用头骨撞棺材板,每敲一下,地面就渗出几滴黑血。刘士虎一脚踹开堂屋门,腐臭味扑面而来,让我忍不住捂住口鼻 —— 房梁上挂着晒干的婴儿襁褓,布料硬邦邦的,显然被血浸透后晒干;墙角堆着小山似的碎骨,其中几截指骨还连着干枯的指甲;北墙上用鲜血画着扭曲的符咒,符咒中央嵌着颗干瘪的人眼,瞳孔正死死盯着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