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春来踹门的动静比上次还大。
\"苏知青!
顾科长!\"他裤脚沾着泥点子,额角的汗珠子砸在知青点的土墙上,\"赵文斌跑了!
昨夜用藏刀割断铁窗,看守的老张头被敲晕在茅房后头!\"
顾沉砚正在捆行李的手顿住。
他把麻绳往桌上一甩,军靴踩得地面咚咚响:\"封锁村口。\"声音像淬了冰,\"让民兵连守住东西山坳,村北的老河沟派人扎竹排巡着——他断不敢走大路。\"
苏檀正往包袱里塞顾小满硬塞的野枣,闻言抬眼:\"他不会跑远。\"指尖摩挲着翡翠镯,\"上个月他偷试验田的红薯种籽,被咱们逮住时,眼睛直往我菜园子瞟。\"
顾沉砚拧眉:\"你是说...\"
\"他要的是空间作物。\"苏檀压低声音,\"可他不知道,那些早被我收进镯子了。\"她忽然勾唇笑,\"但咱们可以给他个假目标。\"
当晚,顾小满挎着竹篮满村跑。
小姑娘扎着羊角辫,脆生生的嗓音比麻雀还响:\"苏姐说要留个保险箱在旧屋!
里头装着能让人发财的秘密呢!\"她蹲在晒谷场啃玉米,故意把\"秘密\"两个字咬得重,\"我瞧见她往木柜里塞了红布包,肯定是好东西!\"
赵文斌的耳目混在围观的小孩里。
后半夜,雨丝开始落。
苏檀缩在顾沉砚怀里,听着窗外的滴答声,手心里攥着块鹅卵石——那是空间灵泉泡过的,砸人能让人晕半柱香。
\"来了。\"顾沉砚突然翻身下床。
他抄起靠墙的木棍,指节捏得发白。
窗根下传来细碎的响动。
有人用铁丝捅锁眼,金属摩擦声刺得人耳朵疼。
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黑影猫着腰钻进来,直奔墙角的木柜。
顾沉砚的木棍带着风声砸下。
\"咔嚓!\"
赵文斌闷哼一声栽倒在地,藏刀当啷掉在泥里。
他捂着头抬头,看见顾沉砚的军靴碾住他的手腕,疼得龇牙:\"你们...你们早设套!\"
\"你当谁都跟你似的蠢?\"苏檀点着煤油灯,火光照得赵文斌脸色发青,\"上个月你偷红薯种籽时,裤脚沾的泥和旧屋墙根的一模一样。\"她蹲下来,指甲掐进赵文斌的肩膀,\"说,绿源科技派你来,到底要什么?\"
赵文斌突然笑了。
他吐了口带血的唾沫:\"你们以为抓了我就赢?
绿源在南边还有二十个联络点,陈德昌的人早盯着你们的红薯——\"
\"够了。\"顾沉砚把一份文件甩在他脸上。
纸页哗啦散开,最上面是张通缉令,照片上的陈德昌戴副金丝眼镜,正是之前冒充农技员的\"王师傅\",\"省厅三天前端了他们的仓库,你以为你那点破事能瞒住?\"
赵文斌的笑僵在脸上。
他突然挣扎着去够地上的藏刀,却被顾沉砚一脚踩住后颈:\"晚了。\"
天快亮时,张所长带着人来提人。
赵文斌被押上马车前,恶狠狠瞪着苏檀:\"你们等着!
绿源不会放过——\"
\"带走。\"顾沉砚打断他,转身时把苏檀往身后带了带。
雨越下越大。
苏檀站在知青点门口,看雨水顺着屋檐成串往下掉。
她怀里抱着顾小满塞的布包,里头是小姑娘连夜绣的\"平安\"香包。
\"要走了?\"周大队长披着蓑衣过来,手里提个竹篮,\"这是队里留的新红薯,挑的都是顶大的。\"他搓了搓手,\"上次我听信林月白的话,冤枉你偷粮...对不住。\"
苏檀接过竹篮,指尖触到还带着泥的红薯皮:\"都过去了。\"她望着远处的青山,雨雾里的青竹沟像浸在墨汁里,\"等我在城里安顿好,让顾沉砚开车带你们去吃饺子——猪肉大葱的。\"
周大队长笑出了褶子:\"成!我们可都记着这话呢。\"
启程时,马车夫甩了个响鞭。
顾沉砚把苏檀扶上车,自己坐在外头赶车。
雨水顺着草帽檐往下淌,他回头喊:\"坐稳了?\"
苏檀掀开车帘。
她看见顾小满追着马车跑,小辫上的红绸子被雨打湿,贴在脸上;看见周大队长站在村口,蓑衣上的草绳被风吹得晃;看见青竹沟的田埂,被雨水冲得发亮,像条蜿蜒的绿带子。
雷声突然炸响。
顾沉砚猛地勒住马缰绳。
马受了惊,前蹄扬起,车帘被风掀开一角。
苏檀顺着他的目光往前看——前方山坳里,传来轰隆一声闷响,像有什么庞然大物在翻覆。
\"怎么了?\"她攥住顾沉砚的胳膊。
他没说话,只是把马车往路边又赶了两步。
雨幕里,山体滑坡的轰鸣混着雷声,隐隐约约传过来。
\"先找个避雨的地儿。\"顾沉砚抹了把脸上的水,声音比雨声还沉,\"等雨停了再走。\"
苏檀望着前方被雨雾笼罩的山路,翡翠镯在腕间发烫。
她忽然想起新加坡那封信,信里夹着张泛黄的照片——穿列宁装的女人抱着个襁褓,眉眼和她有七分像。
马车夫拉紧了篷布。
雨声里,顾沉砚的手掌覆上来,温暖透过湿衣裳渗进她骨头里。
山风卷着雨丝灌进来,苏檀把红绸香包塞进顾沉砚手里。
\"不管前面有什么。\"她靠在他肩头,声音轻得像雨丝,\"咱们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