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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吴曜随着两人来到了诊所。
诊所的木质格子门推开时,铜铃发出清浅的声响。
吴曜首先闻到的是混合着艾草与薄荷的辛香,接着看见暖黄的灯光下,深褐色的药柜如古籍般整齐排列,每个抽屉上的朱漆标签都用小楷写着药材名。
黄芪、川芎、熟地黄......
尾形治抬手拂过柜面,指尖扫过“半夏”抽屉时停顿半秒,那里藏着昨夜刚接入的加密线路终端。
“诊疗室在左侧。”尾形治的白大褂下摆掠过榻榻米,木地板在他脚下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推拉门拉开的瞬间,晨光透过糊着和纸的窗棂,在诊脉枕上织出淡金色的格子。陈佳怡蹲下身轻叩药柜底部,木质夹层里传出沉闷的回音,三层隔板后藏着微型冷藏室,用来存放需要特殊保存的“非常规药材”。
“早间预约有五位。”
小林优子抱着病历本站在门口,马尾辫上别着枚樱花发夹,“第一位是长期失眠的津村太太,第二位......”
吴曜走到洗手池前,铜制水龙头刻着缠枝纹,拧开时流出的水带着清冽的矿物味。
镜台边放着个粗陶花瓶,插着两枝刚剪下的菖蒲,紫色花穗垂在《黄帝内经》影印本上,书页间夹着的银杏叶书签轻轻颤动。
吴曜摸了摸白大褂口袋,里面的听诊器压着张便签,是今早出门前陈佳怡写的开启加密聊天室的步骤。
候诊区的矮几上摆着茶具,炭炉里的备长炭烧得正红,茶壶发出细微的咕嘟声。
尾形治掀开壶盖,蒸腾出的热气里混着玄米香,“优子泡的茶总比我多一分火候。”
他说着将茶碗推给吴曜,瓷质表面映出吴曜微皱的眉头,吴曜心里暗想着,这就是A类,似乎比c类多了很多个性。
窗台上的铜制香炉里,正焚着能舒缓神经的香,这是创生教用来掩盖扰乱普通人思维的熏香,避免坐诊过程中露出的马脚被患者发现。
走廊尽头的拉门后传来纸张翻动声,那是小林优子在整理创生教的秘密档案,用汉方医案封面伪装的情报卷宗。
吴曜走到诊疗室窗边,推开一条细缝,新宿的街景顿时涌来,穿西装的上班族行色匆匆,自动贩卖机的蓝光与诊所的暖光形成鲜明对比。他深吸一口气,艾草香里混着隐约的电子元件焦味,那是藏在药柜深处的信号干扰器正在运转。
“第一位患者到了。”小林优子的声音打断思绪。
吴曜转身时,看见陈佳怡已经坐在诊桌后,衣袖被推到手肘,露出腕间淡青色的血管,那是为了方便演示“寸关尺”诊脉法。
尾形治将银针盒摆在两人中间,金属盒盖开合的轻响里,诊所正式迎来了在东京的第一个诊疗日,而那些藏在药香与问诊声中的秘密,正随着晨光一起,渗入这座城市的肌理。
尾形治身着白大褂,指尖轻叩诊脉枕,面前的病人正用日语抱怨着失眠。吴曜站在一旁研磨艾草,青铜药碾子与石板碰撞出细碎声响,混着当归与陈皮的香气在诊室里弥漫。
“津村先生的脉象弦细,”尾形治用镊子夹起三枚银针,针尖在日光下泛着冷光,“先施针安神,再开七剂酸枣仁汤。”
吴曜应声转身,目光扫过候诊区,穿灰西装的男人正低头看手机,那个人正是教徒之一,吴曜没有办法分辨出教徒和普通人,但是他们之前似乎就约定好了,带着枫叶标记的就是教徒。
这是昨天收到的暗号标记,每个地区似乎都不一样。
“麻烦帮我拿一下茯苓。”吴曜对柜台后的药师颔首,转身时将药斗抽屉推错一格。
吴曜没有理会,按着份量抓了药。
“吴桑,”尾形治的声音打断思绪,“帮这位女士调配半夏厚朴汤,注意厚朴要后下。”吴曜应声点头。
在过了几位病人之后,终于轮到了那位穿着灰色西装的男人。
吴曜坐在一旁操作着电脑,输入「患者山田太郎 过敏史:慢性荨麻疹」后,屏幕切换成加密聊天室,在线列表显示着众多在线成员。
吴曜经过操作,将对方的设备拉入了加密聊天室,聊天室中显示A-137已加入。
……
中午的阳光变得粘稠,诊所迎来短暂的空闲。
忙完诊务,吴曜摘下白大褂搭在屏风上,袖口还沾着艾绒香。
陈佳怡端着食盒说道,“吴先生,请原谅条件艰苦,只准备了茶泡饭还有蘑菇。”
掀开盒盖,樱花腌菜点缀在温热的米饭上,昆布汤的鲜香混着梅子饭团的酸甜漫出来。
吴曜摆了摆手,“没事。”说实话坐诊虽然没什么体力劳动,但是一个上午下来也累的够呛。
两人在矮几前对坐,阳光透过纸窗斜斜切过食盒,窗外的街边的树被风拂得簌簌轻响,吴曜咬下口泛着淡淡咸味的饭团,配餐的蘑菇吴曜一口都没有吃。
远处后厨传来小林优子洗药罐的水声,尾形治翻病历的沙沙声偶尔穿过纸门。瓷勺碰着碗沿,盛起半勺浮着金桔的热汤,两人谁都没说话,只在这片刻静谧里享受难得的清闲。
回到诊所时,尾形治正在给一位老太太做艾灸,艾条的轻烟袅袅升起,将整个诊室熏得暖融融的。
……
夜幕浸透诊所的纸窗时,吴曜终于卸下白大褂,两人回到了“松月庵”。
檐下的灯笼在晚风中晃出暖黄的光晕,他踩着木屐穿过走廊,听见陈佳怡在和室里整理资料的沙沙声。
推开木门,巷口的自动贩卖机泛着幽蓝微光,远处偶尔传来末班电车的嗡鸣。
夜风带着花的残香掠过颈间,吴曜沿着石板路慢慢走,街角的居酒屋还亮着灯,榻榻米上的人影映在推拉门上,传出模糊的笑声。路过神社时,绘马牌在月光下泛着苍白,某块木牌上用汉字写着\"愿双亲康泰\",让他思绪万千。
走到运河边时,水面漂着几盏未燃尽的灯笼,随波晃成细碎的光斑。吴曜扶着栏杆远眺,东京塔的霓虹在云层里明明灭灭,忽然觉得这城市的灯火与古堡地窖的烛火并无不同,都是人们在黑暗里握住的一点温度。
“すみません、ご饭を食べさせていただけませんか?(非…非常抱歉,请问能给我一点吃的吗?)”
吴曜扭头,发现有一位小女孩孤零零地站在自己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