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几位宰执,百官几乎都放假去了。
不得不说,大宋朝的假期那是真多。
元旦假期未过完,又是真宗皇帝定的天庆节,天庆节刚放完,这又到了上元节,整个一月份下来,真正上班的天数不过几天。
到了某个皇帝的生日亦或忌日,朝廷心情好,又可以休假,总之此时的开封城,暂时脱离了战后的阵痛,逐渐恢复往日繁华,这座城市的生命力极其顽强。
赵煊登上宣德楼与民欢庆,来时的那句话倒是被他实现了,他成功拯救了靖康元年的开封。
“让我们和靖康元年说再见吧。”
赵煊对身边的亲信内侍李神仙笑道。
“新的一年,新开始,官家,河北战场说不定也有好消息传来。”李神仙一如既往地说好话,自从宗泽离开大名,北上真定,是不是已经和金军展开交战,朝廷还不可知。
“宗泽,朕相信他,再等几天。”
赵煊邀请随驾的官员一起欣赏烟火。
爆竹的响动,驱散了往日沉痛的恐惧。
陈过庭主持朝政后,继续精简朝官,提拔才德兼备之人,朝廷运作效率明显提升,那些早前对何栗整顿官场有不满的官员,如今没了借口继续针对陈过庭,朝堂上各种尖锐矛盾暂时消失。
也得益于陈过庭“慈祥”的形象。
元旦几天间,赵煊收到了南方传来的捷报。
姚仲友南下,在信阳军遭遇起义军,将其击败,斩首五百余,继续南下德安府,何栗也正式和姚仲友汇合。
歼灭起义军指日可待。
初六,朝廷收到了宗泽收复真定府的消息,给这个新年增添了更加快活的气氛。
就连赵煊都忍不住手舞足蹈,自从开封解围以来,赵煊也没有那么高兴,因为北方金军的阴云还一直压在他心上,真定光复,意义重大。
宋廷也是有能力收复旧土的,不止会割地!
一时间,朝廷陷在节日欢庆以及旧土光复的祥和之中。
然而当时间来到上元节当天。
赵煊继续于宣德楼观看花灯,夜亮如白昼,他坐在御座上笑容满面,一封前线战报彻底打破了这一刻的宁静。
都进奏院亦纠结了很久,这一天大过节的不应该上这种“扫兴”战报。
但皇帝平日里挂念河北诸路,常常念叨为何马匹跑得如此慢,要是有什么东西能让消息一瞬间传达至宗泽手上,那便高兴了。可见皇帝内心非常急切。
官员们决定立刻上!
这件事非常重要!
满脸笑容的赵煊打开战报一看,红润的脸瞬间垮下,眼前花灯美景没能挽回皇帝心情,赵煊一气之下竟然将战报抛出去,罕见地迁怒于进奏官员。
随行官员皆惊,李神仙捡起战报,吓得双腿颤抖。
仿佛一念地狱。
......
时间回到靖康二年,正月初七。
此时的开封城,正沉浸在新年的喜悦当中。
而河北诸地,依旧处于一种不可明说的惊恐氛围里。
张伯奋与张仲熊兄弟俩,攻克井陉,招降几百金兵,他们大多数是曾经的宋人,一见局势生变,重新回归宋廷。
这让两兄弟认为入河东前景不错。
一大片土地上,大多数都是宋人,金人统制不稳固,只要宋军一至,振臂一呼,全部反叛,朝廷收复太原,不应该像重新援救太原一般,一股脑用主力同金军血拼,他们拼不过的。
张伯奋带领不到一万士兵,继续西进,由井陉关隘入河东。
初八日行至承天军寨,亦即娘子关。
这里本应该大军屯住,然而经历金人扫荡一番过后,留在这里据守的士兵寥寥无几,看见宋廷王师至此,开关迎接。
他们投降大金二太子,奉命继续据守关隘,兵力异常稀少,以便金兵来去自如。
二太子在井陉大败宋将种师闵后,大概没有预料宋军将来还会反扑至此。
拿下军寨,张伯奋不做停留,继续往前,沿着桃河河谷前进。
风云突变,就是在离开娘子关后。
对向而来一支军容肃整的金军,两军在河谷内遭遇。
前路受堵截,这队金军必然是来阻止他们进入河东,此时摆在张伯奋面前有两个选择。
一是将前方金军击溃,闯过去。
二是退回军寨,利用关隘据守驱赶金军。
不论怎么讲,退回去都是最好的选择,张伯奋此行,不是为了歼灭金军主力,而是为宗泽打头阵,保证井陉关隘畅通,以备后续宗泽主力入河东。
眼前金军人数绵延不见尾,军旗鲜艳,武器装备精良,必定是精锐,对冲,虽然是河谷不利于金人骑战,可是对张伯奋又是有利么?
不一定。
随后张伯奋迅速摇旗后撤,和金军保持距离,有序撤回军寨内。
张仲熊领后军,他率先来到军寨关口下,招呼关口内士兵打开大门,让他们进入。
“打开隘口,入关抵御金兵!”
可是任由张仲熊如何呼喊,关口上的士兵都没有反应,他们冷冷地看着下面一切,那些因为慌张而破口大骂的宋军士兵。
“直娘贼,这些叛徒不打算开关放咱们进去,怎么办!?”
各级军官开始慌了,张仲熊亲自出面劝说,希望靠父亲还有朝廷大义说服这些反叛士兵,然而没有任何作用,关内守军死不开,将张仲熊堵在关卡下。
后军无法进入关隘,作为前军的张伯奋亦不能继续撤退,眼看金军愈来愈近,他只能在河谷内结阵,准备御敌。
无比明显,他们落入了圈套!
叛徒怎么可以相信呢?
兄弟俩立刻改变策略,既然身后有叛徒,那他们便从这里亲自打开一条路。
“甲士们,叛军堵咱们后路,前方又有金贼威胁,无路可走,便闯出一条路来,随我击溃金贼,继续前进!”
张伯奋披甲激励众人,这些都是父亲拉扯出来的精锐以及混杂的各地精锐,至少也是为了父亲,这里不能成为他们的墓地。
“金人主帅是何人,胆敢此处冒险拦截我们?”
张伯奋远远望去,那面金军旗帜他从未见过。
不是粘罕,不是二太子......那么是金人的某个万户么?
只要不是粘罕或者二太子,张伯奋没有理由怕,就算是粘罕亲自来又如何,他和他的父亲又不是没有成功几败过粘罕......来了又正好,杀父之仇一并报了!
张伯奋两兄弟执意先行河东,心底确实也是为了寻找粘罕下落。
这个女真人,砍他一千刀都不能解气。
河谷一处高地,巨大飘扬的旗帜下,一个身披重甲的男人出现在于眼帘,他站在风中,眼神当中的戏谑,令众人不安。
周围卫兵环绕,为他持枪拿弓,张伯奋心跳加速,不要想,那便是这队金军的主帅!
高地上的女真人露出一种从容自得的笑,俯瞰宋军。
“娄室!”
阵前有宋军喊道,指了指高地上女真人。
“完颜娄室!”
他又重复一遍,生怕众人没有听出他喉咙里渗出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