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座是由严永吉指挥,使者缒城到发动炮击仅过了一个时辰。
城头守备的金军甚至还处于茫然状态,他们没有任何意料,因为宋人很长时间都执着于和议,怎么他们先提了和议,反而加快宋人攻城的步伐?
城头顿时混乱一片。
要知道,上面大部分是汉人士兵,面对炮击四处奔逃躲避,城头没有有效的防御,很快肃宁寨西壁城头一座巨大的了望楼便发生坍塌。
三三两两的炮石精准击中它的底座,造成倒塌,要怪就怪城墙长度和宽度不够,被炮石覆盖,几乎无处可去。
不像开封城,城墙又硬又宽又高,根本无法覆盖攻击。
为了快速拿下这座城池,韩世忠决定采取两面城墙轮流进攻的办法,西壁进行炮击时,率军进攻南壁,南壁进攻若被击退则马上衔接炮击,转而开始进攻西壁,一直到城破为止,不给城内守军任何休息时机,不出两三天,肃宁寨自然陷落。
未陷落,面对如此凶猛的进攻,大多数人也会选择从北面或者东面逃脱,城防还是面临瓦解,毕竟是个人都不会耗死在肃宁寨。
西壁炮击进行时,孙世询领命率军兜至南壁,大量铁皮洞屋连成一条长长的通道,一路蜿蜒至护城河岸,宋军奔波其中,携带沙土草料木材填河。
城头金守军只能靠大弓射击阻挠宋人填河,可哪里有用,宋人攻城的熟练程度,比起金军高太多,护城河上很快便出现六条大路,随着宋军鹅车开动前进,两军城头交战已经不可避免。
宋先锋军扛着韩字旗分六路来攻,随云梯挂上城头,各级统制官纷纷发号施令,极力催促部下前进攀登。
“看清了么小子!”城头守军拈弓搭箭的同时,还在讨论是哪路宋军。
“再近些,让宋军在靠近些!”
“臭小子,都上了城墙还看不清,你眼瞎的咯!”
金军开始行动,弓弩无法阻止宋人攀登,他们没有炮座,便搬运石块从城头向下抛,同时分组防御各个云梯,看似有条不紊,实则慌的要死,他们守城人数其实不多,主力都在河间府城下。
所以几个女真谋克才打算和议拖时间。
“真是见了鬼,那使者不是刚缒城去,怎么宋人就发起了攻势,他耍我们么!”
“就该砍了他!”
“投降算了!”
城头守军七嘴八舌,当第一个宋军从云梯上露头,双方顷刻间爆发剧烈怒吼,拔刀相向,云梯四周血肉横飞,你一刀我一棒,宋兵身子一软摔下城头,紧接着又马上有人补上,源源不断。
一个老兵看清了宋人旗帜,扛旗的宋兵已经爬上来。
“韩字旗,各位是韩字旗!”
“韩字旗,谁啊!”
“对啊,是谁啊!”
“防滹沱河的韩世忠,记得?”
“韩世忠?”
“不认识不认识。”
“你们会认识的。”老兵用一种冷静的语气说道。
所有人不以为然,按计划防守,虽然宋军爬至女墙,最后还是被他们给赶了回去,扛旗的宋兵亦被击退,双方招数尽出,宋军不能更进一步,猛攻了将近两个时辰,天色开始黯淡时,后方的统制孙世询摇旗撤退。
各自留下数十具尸体的宋金双方都松了一口气。
金人放松当然是因为宋人的撤退,撑住一天,援军到来的希望就大一分,河间府城也不远,他们万户得到消息自然来援。
可是逐渐黯淡的地平线上,宋军早就搭建好的炮座猛然开动。
伴着潮水般撤退的宋军进行轰炸。
金军刚刚清点人数准备重新布防,猛烈的炮石再次让他们狼狈躲藏。
于此同时,西壁的炮击停止了,严永吉在夜幕降临时发起进攻的号角。
“休息了一整天,甘心落后么,动起来,朝城头开进!”严永吉呐喊,“别怕石子儿不够,有人管着,尽管冲上去,先登者赏万金!”
西壁城头,亲自督战的一位谋克勃极烈瞪大了眼,他朝身边汉人参议吼道:“直娘贼,宋人不打算睡觉么,炮击一整日,夜晚还要进攻!?”
汉人参议抹汗说道:“兵不厌诈......怕是这几日,没得好觉了。按照这个炮击密度,宋军必定准备了大量炮石。”
“动起来,都动起来!”谋克说话唾沫星子飞溅,“着甲,肃宁寨破,谁也走不掉!”
“宋人留了几道出口,若不能守,可以从北面逃走!”汉人参议提醒道。
“走,不给走!”谋克勃极烈极其强硬,逼迫各部汉人上前,按照训练模样防御。
经过好几轮炮击,他们光是躲避就已经疲惫不堪,还要同他们打架......女真是不把汉人步兵当人吗?
女真精锐都躲到城下去了,就会骑着马到处逛。
反观宋人士兵,休息充足,正憋着一股气,借着夜色掩护,极速朝城墙根窜来,护城河竟然不知何时就已经被填平了!
这效率太快了吧!
守备的金军大惊失色,阵型刚刚摆好,云梯便勾住了城头,一眨眼,宋人武器伸至,简直做梦。
这边刀剑碰撞不亦乐乎,南壁的炮石砸入大地的震动也听得一清二楚,仿佛四面楚歌,一众金人胆战心惊。
城头厮杀之时,女真精锐骑兵悄悄移动至北壁待命。
几个谋克商量着若是撑不过这个夜晚,马上弃城逃回河间。
不过汉人士兵没让他们失望,竟然舍命守住了,代价却是巨大的,几百具尸体摔下城池,还有几百具躺在城头,活下来的士兵灰头土脸,双眼空洞。
宋人也丢下不少尸体,在凌晨时分撤退。
汉人参议随那位谋克巡视一圈,不免惊讶,他告诉谋克勃极烈:“宋人没有强攻,每次动用的鹅车不过六架,清晨时候可以看见他们的鹅车至少二十多架,不算还在建造当中的那些,这是在消耗我们的精气神。”
听着汉人参议分析,谋克勃极烈一脸沉重。
从南壁传回来的消息,那边宋军又开始对城墙展开攻势,简直就是一刻不停!
“宋人不打算给咱们睡一觉?”
谋克勃极烈朝黑暗的天空看去。
“他们还要展开炮击?”
话还没有说完,地平线上火把闪动,轰隆隆的声音再次响起,有黑夜遮挡,谋克和参议并未注意突如其来的炮石,炮石划破黑夜,从两人头顶擦过去,一头扎入城内军营里,引起预备的金军惊悚怪叫。
“炮击,又是炮击!”
纷纷乱乱,他们开始各自逃命,往北边挤去。
“我想睡觉啊!”
“救命啊,逃吧!”
参议捂住头蹲下,继续说:“咱们撤吧,兵力不足,明日一早宋人展开总攻,肃宁无法守住!”
谋克勃极烈跟着蹲下,咬牙切齿,这里是他的防区,从这里破城,逃回去也是他受罪,不行,至少等南壁城破才能走。
他恶狠狠地说:“不准,坚持守住,弹压逃兵,防石!”
汉人参议只能摇头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