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了！”巴勒仅存的那只手兴奋地扬起，脸上混杂着疲惫与一丝扭曲的得意，伤口因动作牵扯而让他嘴角抽搐了一下，“巴兰，快！看看这个新来的家伙，试试它会不会乖乖听话。”
在旁人眼里巴勒的嘴一张一合，手上动作幅度稍大，但是巴兰知道这个王的大概意思，那双深陷在眼窝里的眼睛扫过僵立的赛门，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贪婪。
“知道了。”他瓮声瓮气地应道，枯瘦的身躯随即开始一种诡异而癫狂的舞动。
他绕着赛门尸体旋转跳跃，双臂像折断的树枝般挥舞，口中念念有词，发出意义不明的嘶嘶声和低吼，脸上的肌肉随着动作剧烈抽动，宛如被无形的线操控的木偶。
跳到一半，他突然停下，布满汗珠灰败的脸猛地转向巴勒，眉头紧锁，带着不耐烦：“名字！这个以色列人的名字叫什么？”他的声音尖锐，刺破了夜的寂静。
“什么？”巴勒一愣，随即想起自己的诅咒……他的声音别人听不见，他烦躁地用完好那只手抓了抓油腻的头发，眼神里满是懊恼，然后急忙比画着索要纸笔。
巴勒用木炭在一块肮脏的破布上用力写下“赛门”两个字，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
巴兰凑近，浑浊的眼珠扫过字迹，鼻翼翕动了一下。
“士兵赛门……”他重新开始吟唱，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强制性令人毛骨悚然的韵律，“……你将听见吾等呼唤！拿起兵刃，驱逐侵扰迦南圣地的异族！”他枯瘦的手臂猛地指向虚空，仿佛在发布不可违抗的神谕。
“吼——！！！”
巴兰的咒语刚落，赛门的尸体依旧毫无反应，如同冰冷的石雕。然而，旁边听得懂巴兰意识的士兵兴奋起了，滴落污秽体液的几具丧尸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咆哮，空洞的眼窝转向巴兰的方向。
“蠢货！没让你们嚎丧！”巴兰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额角青筋暴跳，唾沫星子在月光下闪着微光四溅。
他恼羞成怒地挥舞着干瘦的手臂，对着那些被驯化的丧尸咆哮，他最恨在巴勒面前显得无能。“安静！给我滚开！”他尖厉的声音里充满了被冒犯的愤怒。
丧尸们似乎瑟缩了一下，低低呜咽着退后，巴兰狠狠地剜了它们一眼，眼神冰冷得像刀子。
不死军队：“所以爱会消失对吗？”
接下来，巴兰不甘心地又跳了好几次，汗水浸透了他褴褛的袍子，顺着深陷的脸颊沟壑流下，滴落在尘土里。
他气喘吁吁，每一次跳跃都显得更加沉重和勉强，但是赛门依旧直挺挺地站着，空洞的眼珠茫然地望着前方，如同一具只接通了电源却没有任何指令输入的机器，死寂而诡异。
巴兰累得几乎站立不稳，扶着膝盖大口喘气，眼神里充满了挫败和不甘，还想继续尝试。这时，巴勒从后面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巴兰不耐烦地回头，只见巴勒手臂上绑着的一块小布上，歪歪扭扭地写着：“歇会。”巴勒收回手，又指了指小臂下方另一块更小的布片，上面写着：“我饿了。”他的眼神疲惫而直接，带着不容置疑的生理需求。
巴兰盯着那两行字，嘴角抽搐了一下，最终化作一声无奈又带着点鄙夷的叹息：“………”他疲惫地挥挥手，示意巴勒自便。
巴勒不再多言，转身就走，步伐因虚弱而有些踉跄，他需要带领那些不死士兵去狩猎。
不知道为什么，此刻他苍白的脸上毫无血色，可能是与大人签订契约消耗巨大，身体本能地渴求着新鲜，温热的动物内脏来补充元气。
…………
以色列人营地，前磨押国境内。
“大祭司，”以色列民兵撒诺克单膝跪地，脸上带着搜寻未果的焦虑和尘土，“我们仔细搜寻了城门附近所有可能的地方，沟壑、草丛、石缝……没有任何赛门的踪迹！”他的声音透着深深的担忧。
大祭司伊利亚撒坐在简陋的木椅上，正揉着突突直跳的眉心，他眼下的乌青浓重，面容比往日更加苍老和疲惫，声音低沉沙哑：“唉……”
他长长叹了口气，放下手，露出布满血丝的眼睛，“非尼哈多次向我提起，说赛门这孩子积极勇猛，是可造之材，这几日，我确在考虑将他纳入国家常备军……如今，真是可惜了。”他语气沉重，充满了真实的惋惜，就在昨天，那个年轻的身影消失了。
旁边，另一个民兵默默递上一个沾着泥土的麻袋，伊利亚撒示意撒诺克打开。
里面赫然是赛门父亲亲手为他制作的号角，还有一支熄灭后沾满泥泞的火把……这是今天清晨在城门西南边茂密的杂草丛中发现的。
就在这时，非尼哈快步走了进来，他年轻英俊的脸上写满了关切和忧虑，眉头紧锁：“父亲！有赛门的消息了吗？”
他的目光急切地在帐篷内扫视，“我亲自沿着北方巡逻队昨晚的路线重新仔细找了一遍，连一块碎布、一个脚印都没发现！我担心……他……”非尼哈的声音哽住了，眼神里充满了不祥的预感。
那个捧着麻袋的民兵下意识地张嘴，想要将发现号角和火把的情况说出，但伊利亚撒的目光如电般扫来，那眼神锐利而带着无声的威严，同时隐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告。民兵心头一凛，立刻闭上了嘴，低下头，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伊利亚撒脸上的严厉瞬间褪去，如同冰雪消融，换上了一副慈祥温和的面容。
他转向非尼哈，眼神柔和得像春日的湖水，声音也放得更加和缓：“孩子，别太担心了。”
他微微前倾身体，语气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我们确实没发现赛门，也许……他是遇到了什么紧急的、必须立刻去处理的事情？来不及通知任何人也是可能的，再等等，说不定过几天，他就自己回来了。”他嘴角甚至还努力牵起一个鼓励的微笑。
“嗯……是这样吗？”非尼哈看着父亲温和而笃定的脸，心中那点疑惑和不安似乎被暂时抚平了。
他眉头依然微蹙，本能地觉得有些不对劲……深更半夜，赛门能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但在父亲那充满智慧与慈爱的目光注视下，在父亲那令人信服的语气里，他内心的疑虑终究被压了下去。“我明白了，父亲。”他点了点头，紧绷的肩膀放松了一些。
伊利亚撒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放松，随即正色道：“那你就安心回去吧。族中事务繁多，尤其是关于接管迦南土地的计划，千头万绪。摩西将军年事已高，精力不济，正是需要你这样的年轻人挺身而出，分担重任的时候。”他的话语重心长，带着殷切的期望。
“好的，父亲。”非尼哈郑重地点头，脸上重新燃起为族群奋斗的责任感。他抬起手，在胸前虔诚而流畅地划了一个圣号，“愿主与您同在。”动作标准而充满敬意。
伊利亚撒也抬起枯瘦的手，庄重地回礼：“也与你的心灵同在！”
非尼哈转身离开了帐篷，直到他的脚步声远去，撒诺克才抬起头，脸上写满了困惑和不解，他欲言又止地看着大祭司，眼神里充满了疑问：为什么要隐瞒发现赛门物品的事实？这究竟是为什么？难道……
伊利亚撒脸上的慈祥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深沉的疲惫和一种属于上位者的算计。
他锐利的目光落在撒诺克脸上，仿佛能洞穿他的心思，“撒诺克，”他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低沉，甚至更加冷硬。
“你心里有疑问，我看得出来。”他顿了顿，目光变得深邃而锐利，“孩子，你想问的，我明白。赛门……恐怕已遭不测。但现在，不是让非尼哈为此分心的时候。摩西将军……”
伊利亚撒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决断，“他时日无多了。以色列需要新的领袖来指引方向。我的儿子，非尼哈，他必须尽快成长起来，承担更重要的职责。他不能被一个士兵的失踪，绊住了迈向未来的脚步，你愿意帮助我儿吧？”
撒诺克心头猛地一震，瞬间明白了大祭司的深意。以色列的权杖即将交接，大祭司虽然已是神职领袖，但显然在为他的儿子非尼哈铺路，谋划着更为核心的权力位置。
他低下头，恭敬地应道：“是，大祭司，我誓死与非尼哈共进退！”心中却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既有对权力更迭的敬畏，也有一丝对赛门命运的兔死狐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