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六箭的疑问很有道理。
二卫明争暗斗,不就是要抓对方的小辫子吗?
有了小辫子固然是好,没有小辫子,制造一个小辫子也要去抓。
放出风声,补充证据,这些都是惯用之道。
“是的,正因为她的护卫是飞鹰卫负责,所以思思公主不欲追究护卫失职一事。也没有让当地官府追查。”
祝通悄然一晒:
“此事让密谍司探知上报,堂主认为可以做做文章。事情要往大处闹。”
嗤笑一声,道:
“公主私自出游,飞鹰卫护卫失职,伤了皇家体面不说,事后还不严查大松山,都是可以让飞鹰卫失分的。”
丘六箭恍然大悟,神色一动。
“原来如此,但属下还有一点不明:大松山只是小小山匪,让飞鹰卫收拾就是,为什么我们要推上一把,还要污上一污?”
“这可是绝密,事后不得再提。”
祝通刻意压低声音,道:
“上面分析,大松山可能和一位军方大佬有香火交集。这位军方大佬,主子早想动上一动,来安插自家人手。可一直没找到机会。”
他嘴角勾起一线弧度,仿佛看见猎物入网。
“设局让飞鹰卫攻打大松山,输了,是飞鹰卫无能。胜了,飞鹰卫或和军方大佬产生了矛盾,事后再推波助澜,或许能把军方大佬拉拢过来。”
赵一龙皱眉思索,有些担心。
“飞鹰卫会不会不强攻猛打?招抚大松山一众人,或是让他们交人顶罪?说不定还能立功呢。”
“贵人在大松山受惊一事,就是主上给飞鹰卫通报的,说是你们如管不了,或是不想管,就由我飞虎卫来管。”
祝通坐直身体,哑然失笑。
“陈立重若自行死路,敢招抚大松山,接受他们投靠,或找人顶包,对上面来说,再好不过了,正好拿此大做文章,说他们早有勾连......”
他狞笑一声,露出森然白牙。
“至于大松山千把号人,连带龙家,龙湖镖局几十号人,都是主上临时起意拿来给飞鹰卫设局的。”
这是阴谋,更是阳谋。
飞鹰卫无论是接招还是不接招,已经处于不利之局。
赵一龙目光下垂,心内黯然。
几百人,上千人,在上层权贵一念之下,可能就尸骨无存。
世道混乱呀!
平民百姓就如案上鱼肉,在高层的争权夺利中被分食切割。
即使是他们几个,无非也是贵人手上一把刀。
一把能用则用,不用弃之的刀。
今天切割了别人,明天谁又来切割他们?
三人相对无言。
祝通隐隐有些后悔,不该透露后来的消息。
好在这二人跟他多年,值得信任。
不得不信任。
“喀嚓”一声脆响,从帐外传来。
在夜里格外清晰。
帐外有人?
有人偷听?
三人神情一紧。
是飞虎卫巡守人员?
不对,巡守人员安排的是暗岗。
丘六箭一个低身,人已经无声无息滚到帐口。
张弓搭箭,凝神看向帐外脆响之处。
只见树枝摇晃,一个黑影伏地急窜。
破空声起。
“嗖嗖”二声。
箭如流星,射进黑影身体内。
“嗷呜”一声,短促且凄厉的声音传来,
黑影轰然倒地,在地下翻滚几下后,一动不动。
两边的树丛中,短促的口哨响起,数条身影闪现,向黑影扑去。
这些身影,是飞虎卫的暗哨。
丘六箭二箭出手,已经射中,
凭他的经验,射中的不像是人体。
果然,暗哨提起黑影,向他们示意:
“丘爷好箭法,好大好肥的一只狗獾子,明天兄弟们有口福了。”
只见一箭精准地扎进狗獾的身体,箭头没入,只剩箭尾还在微微颤动。
另一支直直插进它的脖颈,瞬间切断要害。
鲜血从狗獾子伤口处汩汩涌出,一滴一滴落在落叶上。
原来是狗獾子经过,折断了树枝后,发出的声音。
祝通走出帐篷,左右环顾。
密林中,微风轻拂。树叶沙沙作响。
草丛里,虫鸣声此起彼伏。
看起来,没有什么异常。
但祝通心内升起若有若无的不安感:
这动静,真是狗獾子无意间经过弄出来的?
他眉头一扬,下令道
“去,绕着前后密林,再仔细搜一遍。”
应诺声中,十几条身影交叉闪动,在林子附近仔细搜查。
片刻后,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祝通这才放下心来,挥挥手,走进帐篷休息。
心中决定,此处不可久留,明日当另觅营地。
次日清早,祝通带上手下,撤掉帐篷,匆匆离去。
山林间,唯有鸟声啾啾。
大半个时辰以后,树后面闪出两个人影,说道:
“统领太过细心,生怕有人暗藏在这里,让我们躲起来监视。走了走了,鬼影子都没得一个。”
脚步声踏踏,二人一前一后离去。
又过了一个时辰,林中传来几声呼哨。
几个人从几个不同的方位走了来,伸伸腰,一脸轻松。
“这次确定了,真没有人躲藏在此,走啰,回去禀报吧。”
再过良久。
阳光挣脱束缚,倾洒而下,直直地射进这片静谧的树林。
光线被繁茂的枝叶切割,形成一道道明亮的光柱。
一只手突然从山坡一侧厚厚的落叶处伸出,轻轻拨开树枝,
一个脑袋小心翼翼地探出来,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确认周边无人,才慢慢直起身子,从藏身之处爬出。
他脸上缠着布条,渗出的血水晕染成斑驳的红色,露出的面部淤青肿胀。
他的呼吸急促而沉重。
额头上,时不时冒出冷汗,顺着脸颊滑落,带来钻心疼痛。
胸口处撕下的衣衫缠绕着伤口,殷红的鲜血透过层层布料渗了出来。
长时间蜷缩在土洞里,衣服上满是枯叶和泥土,贴在身上,寒意阵阵。
但他目光透出怒火,喃喃自语。
“哼,原来正主是飞虎卫,我镖局兄弟死伤累累,哪怕你势力深厚,此仇,非报不可。”
从声音上听,竟是龙湖镖局龙镖头。
阳光透过枝叶洒在他脸上,龙镖头却感受不到丝毫温暖。
深吸一口气,拖着沉重的步伐,向着密林外走去。
心中却在回想,坠崖的马车里,扮成龙妙妙的女子,到底是谁?
和他女儿龙安安有过什么缘源,还救了他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