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诚卸下背篓,抽出麻绳和小斧头,手脚麻利地在几条兽道上布下简易的套索。
打结、固定、伪装,一整套动作行云流水,半点不带含糊。
“老天爷保佑,给开个张吧!”
他心里念叨一句,寻了个能挡风的雪窝子蹲了进去,耐着性子等。
雪光映着天色,一点点从灰蒙蒙变得透亮。
就在陈诚冻得手脚都快没知觉,心里头直犯嘀咕的时候,前方不远处的矮树丛里,突然传来“悉悉索索”的轻响。
他精神一振,紧紧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一只灰毛兔子,肥滚滚的,从树丛后头探头探脑地钻了出来,一蹦一跳,不偏不倚,正朝着他设下的一个套索奔去!
陈诚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越来越近了…
眼瞅着那肥兔子一头就要撞进绳套!
偏偏这时,不知打哪儿来的一股邪风,卷着树梢的积雪,“哗啦”一下,兜头盖脸地砸了下来。
兔子何曾见过这阵仗,吓得一激灵,身子在半空硬生生扭了个弯,嗖地一下,从另一个方向蹿得没了影。
“操!”
陈诚懊恼地一巴掌拍在大腿上,雪沫子都被震飞了。
他娘的,就差那么一点!
不过,这点小挫折,还不至于让他打退堂鼓。
他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雪,重新检查了一遍套索,将位置又往更隐蔽的地方挪了挪,用雪和枯枝败叶仔细伪装好。
做完这一切,他又缩回雪窝子里,继续猫着。
这一猫,就从天刚蒙蒙亮,等到了日头开始偏西。
雪一直在下,时大时小,寒气冻得人骨头缝里都冒凉风。
陈诚的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手脚也冻得有些僵硬,正琢磨着是不是该撤了,明天再来碰碰运气。
就在这时——
“咔嚓!”
一声极轻微,却又无比清晰的脆响,从不远处的老榆树方向传了过来。
成了!
陈诚一个激灵,所有的疲惫和寒冷瞬间被抛到了九霄云外,一颗心怦怦直跳,几乎要从胸腔里蹦出来。
他三步并作两步,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疾冲过去。
果然,在一棵需要两人合抱的老榆树底下,他特意布下的那个用双股麻绳做的、最结实的套索,此刻正绷得笔直!
套索的另一端,一只半大不小的狍子,正发了疯似的拼命挣扎,积雪被它刨得四处飞溅。
“好家伙!”
陈诚的嘴角咧到了耳根,这只狍子,膘肥体壮,毛色油亮,少说也得有三十来斤!
这要是扛回去,晓莹见了,指不定多高兴呢!
他按捺住心头的狂喜,没有立刻上前。
这畜生受了惊,正是力气最大的时候,贸然靠近,容易被它伤到。
陈诚耐着性子,等那狍子挣扎的力道渐渐小了,喘息声也越来越粗重,估摸着是快筋疲力尽了,他才从背篓里抽出那把小手斧。
他屏住呼吸,觑准一个机会,猛地窜上前,抡起手斧,用斧背狠狠一下,砸在了狍子的后脑颈窝处!
“呜——”
狍子发出一声短促的悲鸣,四肢抽搐了几下,便彻底瘫软了下去,再没了动静。
陈诚上前探了探鼻息,确定这大家伙死透了,才长长舒了口气。
他解开紧勒在狍子脖子上的套索,将这沉甸甸的猎物往肩上一扛。
“晓莹,等着,哥给你弄好吃的来了!”
他咧着嘴,心里美滋滋的,扛着这三十多斤的狍子,脚步沉稳,朝着家的方向大步流星地走去。
这狍子分量着实不轻,压得他额头青筋都蹦了蹦,呼吸也粗重起来。
可一想到晓莹瞧见这狍子时欢喜的模样,他浑身就跟有使不完的劲儿似的,脚下生风。
离家还有一段距离,远远的,陈诚就听见自家院子里传来一阵嘈杂的叫骂声,中间还夹杂着“砰砰”的拍门声。
“郭晓莹!你个臭娘们!给老子开门!”
“躲在里面当缩头乌龟是吧?信不信老子把这门给你卸了!”
一个有些耳熟的公鸭嗓,嚣张跋扈。
陈诚的脸色瞬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扛着狍子的肩膀都紧了紧,脚下的步子陡然加快,几乎是小跑着冲向自家院子。
院门口,果然围着三四个流里流气的年轻人。
为首的那个,二十出头的年纪,头发染得黄不拉几,正抬脚踹着他家那扇本就不怎么结实的木门,嘴里骂骂咧咧。
“秦天赐?”
陈诚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带头的家伙,正是他那个好吃懒做、游手好闲的表弟,村里有名的滚刀肉。
秦天赐踹门的动作一顿,闻声扭过头来。
当他看到陈诚,以及陈诚肩上扛着的肥硕狍子时,那双不安分的眼睛在狍子身上溜溜打转,贪婪之色毫不掩饰。
“哟,这不是我表哥嘛!发财了啊?”秦天赐皮笑肉不笑地开口,语气带着一股子酸溜溜的味儿,“这大家伙,从哪个山神爷那儿请来的?”
陈诚将肩上的狍子往地上一放,发出“咚”的一声闷响,他往前一步,正好挡在了秦天赐和房门之间,声音冷得像这冬日的寒风:“你带这么些人,堵我家门口,想干什么?”
“瞧表哥你这话说的,多见外!”秦天赐嘿嘿一笑,露出一口黄牙,“我这不是听说表嫂一个人在家,怕她闷得慌,特意带兄弟们过来陪她说说话,热闹热闹嘛。再说了,最近哥几个手头有点紧,听说表哥你最近走了运,想着……能不能匀点给兄弟们花差花差?”
他身后那几个小年轻也跟着嬉皮笑脸地起哄。
“就是就是,天赐哥说得对,都是亲戚,互相帮衬不是应该的嘛!”
“表哥,你这打着这么大个的猎物,肯定卖不少钱吧?借我们点,回头手头宽裕了就还你!”
这话里的刺儿,陈诚听得明明白白。他垂在身侧的手,指节捏得咯咯作响。
“我没钱。”陈诚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
“没钱?”秦天赐嗤笑一声,下巴朝着地上的狍子一扬,“这玩意儿,怕是能换不少好东西吧?哥几个也不贪心,卖了之后,分我们一半,这要求,不过分吧,表哥?”
“做梦!”陈诚牙缝里迸出一个字,冰冷刺骨。
陈诚胸膛剧烈起伏,一声不吭,猛地抓起地上那只分量十足的狍子,抡圆了,裹挟着一股劲风,直直砸向秦天赐的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