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卡纳被留在索卡罗,由塔兰吉的私人医师以及治疗她所有亲属和赞枢利议会议员病痛的祭司和萨满照料。邦桑迪本可以独自前往宫殿,但塔兰吉却驱使她的迅猛龙\"泽努\"全速疾驰。这头坐骑每次跳跃都能跨越四级台阶,以堪比贡克本尊的速度将她送往皇家寝宫。
黎明即将驱散黑夜,但塔兰吉感受不到胜利临近。相反,她感觉自己离死亡更近了——也就离\"吞噬者\"更近了。据邦桑迪所言,从吞噬者手中拯救巨魔亡魂耗费了他巨大精力,而此刻她连行走都耗尽气力:每迈一步都无比艰难。撕心裂肺的痛楚中更掺杂着锥心之痛——她的战士们在保卫最后圣所时伤亡惨重,而那些致命陷阱竟是黑暗游侠协助布下的。更令她心碎的是,在叛军阵中(岂止是阵中,更是寡妇之噬的核心)竟出现了她曾经最好的挚友。
\"叛军中发现了那个女巫。\"当治疗师为可怜的泽卡纳涂抹烧伤药膏时,一位幸存的拉斯塔守卫报告道,\"虽然跛足又衣衫怪异,但女王陛下,我在宫中见过她无数次面容。是阿帕丽,无论在哪我都能认出她。\"
阿帕丽...
抵达寝宫后,塔兰吉下令守卫禁止任何访客。当然有个人必定会来,但那位根本无需门扉。
等待邦桑迪时,塔兰吉蹒跚至床榻,唯一的渴望就是沉睡入梦,忘却每时每刻都在加剧的可怕灾难。她曾视希尔瓦娜斯为盟友,如今这位女妖之王的力量却鼓舞着企图推翻她的叛军。仅此已足够剜心,更何况阿帕丽的背叛...
塔兰吉长叹一声跌坐床沿,摘下王冠揉按胀痛的额头。少女时代,她与阿帕丽曾是令人头疼的捣蛋鬼,在达萨罗宫殿肆意嬉闹却总能全身而退。作为公主的尊位,赋予了两个孩子远超应有的特权。她们在花园追逐,在池中嬉水,彻夜并肩观星占卜未来。岁月流逝,阿帕丽始终毫无保留地忠诚于公主,尽管完全有理由嫉妒她的地位与财富。
\"就连雅兹玛...\"塔兰吉喃喃道,\"即便在那之后...\"
当暗影洛阿祭司、父王情报主管、阿帕丽生母与祖尔合谋叛乱,企图推翻拉斯塔哈终结王朝时,阿帕丽依然选择站在塔兰吉身边——背弃生母,效忠王室。究竟什么改变了这一切?是什么让她走向背叛?
最后一次相见...那段记忆带来束缚四肢的剧痛。正是拉斯塔哈陨落于联盟之手那天。侏儒攻城器械轰击着达萨罗,墙体崩塌,穹顶凹陷...得知父王正以寡敌众对抗联盟大军,塔兰吉穿越坠落残骸与敌军炮火,在宫殿长廊中狂奔驰援。
就在那时,狂奔中的她最后一次看见了阿帕丽——被倒塌的廊柱压在地板上的挚友。鲜血从挚友嘴角涌出,眼球因剧痛凸出眼眶,双手徒劳地推搡着压住腰腹的巨石。嘶哑的呼救声混着血沫,涣散的瞳孔死死锁定着塔兰吉。
\"救救我,塔莉!我...动弹不得!\"
塔兰吉只迟疑了一瞬。天平两端承载着难以承受的抉择:至交还是父王?
\"我是王族,\"她对自己说,\"守护王朝才是首要使命。\"
这个念头驱使她抛下濒死的挚友,继续奔向拉斯塔哈。
\"我会派人来救你!\"她边跑边喊,\"撑住!\"
而后记忆便如碎裂的镜面般支离破碎——父王的死遮蔽了前后所有光景。恍惚记得曾对皇家侍卫嘶吼着下达指令,但指向何方?是派人营救阿帕丽?抑或在混乱中彻底遗忘了垂死的挚友?
\"我辜负了太多人。\"她呢喃道。
\"哦,我的女王,你仍有时间拯救我与你的王国。\"
邦桑迪...塔兰吉艰难抬头,望见伫立门边的死亡洛阿——他的身躯近乎透明,背后黄金立柱的纹路清晰可见。抬头这个动作仿佛在托举铅铸的头颅,脖颈与脊柱四处的刺痛令她战栗。邦桑迪的力量正在衰竭,皆因她仓促派兵守卫圣所却毫无战略。
此刻她的力量亦随之流逝——尽管非她所愿,但她的生命早已与邦桑迪紧密相连...不,若继续憎恨这尊洛阿,只会加速力量的枯竭。
\"求求你,\"塔兰吉喘息道,\"我...不知该如何行事。让我面见父王吧,他知晓破局之策。我承诺守护你,但...孤身难成。召唤他的灵魂,邦桑迪。\"
洛阿逼近几步,骸骨面具下的面容阴郁如铁。恐惧着被拒绝的塔兰吉踉跄至露台,凝望逐渐崩毁的王国。萨尔会归来吗?若他得知大使泽卡纳险些战死圣所,是否会收回援手?若真如此,一切皆休。
十指深深嵌入鎏金栏杆,中指的指甲在重压下迸裂,血珠顺着雕花纹路蜿蜒。
邦桑迪如影随形飘至身后,腐朽的气息裹挟着寒意。
\"寻找属于你的力量。\"他的声音与形体同样虚弱,\"开辟你的道路。\"
\"我的道路?赞达拉的道路?\"塔兰吉冷笑,\"它已带我们走向败亡。我又一次辜负了所有人。\"
\"或许由墓穴洛阿说这话颇为讽刺,\"他贴近至触手可及的距离,骨雕眼窝中幽火明灭,\"但希望永存,我的女王。\"
\"死亡孕育新生。\"腐朽之神低语,\"命运之轮虽缓,终将转动。腐朽的沃土中,被认定永逝之物终将破土重生,赋予...新的使命。\"
塔兰吉仰首凝视洛阿。胸腔里的心跳如战鼓擂动。
\"所以父王他...\"
\"嘘——\"腐朽之神喉间发出气流般的嘶鸣,\"你未曾聆听,孩子。你只选择听见想听的部分。\"他枯骨般的手指划过虚空,\"生命即调和,即平衡。万物自有其道,如江河奔流。上古之灵、荒野精魂、洛阿众神...终有一日,我们亦将步入长眠。然世界会因此崩塌么?\"他喉头震颤着发出近似冷笑的声响,\"信徒们会从别处汲取力量——或求诸己身,或皈依新神。他们在悲恸中成长,正如你。\"
邦桑迪停顿片刻,直到女王的目光再度聚焦,才继续道:\"当沉眠之纱揭开,亘古存在终将重临巅峰,与命运之轮永恒纠缠——纵使轮转迟缓,却永不停息。\"
\"赞达拉...\"塔兰吉轻启双唇。
雨林深处火光冲天,浓烟如黑龙盘踞树冠。暗影游侠与寡妇之噬的狂热者们正蛰伏暗处,酝酿着对陵寝圣殿的突袭。
\"赞达拉...尚未倾覆!\"
(永远不会倾覆。)
洛阿颌首,阴鸷神情终被熟悉的讥诮取代:\"吾虽式微,却非败局已定。他们必将进犯通灵圣殿——吾之力量源泉。若你能在此截杀...\"腐朽之神的身影泛起磷火微光,\"吾便助你重铸王朝。\"
\"孤军难为...\"女王的低语消逝在夜风中。
她多渴望再聆听父王的教诲...可拉斯塔哈的优柔岂非正是王朝衰落的开端?苦涩的追忆刺痛神经,塔兰吉强迫自己聚焦于希望之火。
(亘古存在,永恒不灭。)
这便意味着曙光犹存。
\"部落会来的。\"她转身远眺疆土,将承诺刻入燃烧的地平线。
王国在烈焰中战栗,在叛乱中泣血。只要赞达拉未获安宁,女王便永无宁日,但...这是她的国度。除却君王,谁堪守护?除却君王,谁配尊崇?
\"昔年,\"她抚过栏杆上凝结的血痂,\"我背井离乡只为救国。赌上尊严与性命求援部落,他们回应了呼唤。\"晚风卷起染血的裙裾,\"今日,部落大使为救子民几近殒命。既如此...\"女王脊背挺直如剑,\"我便再赌上尊严与性命,坚信部落铁骑必至!\"
她仿佛看见兽人战鼓震裂阴云,牛头人图腾照亮天幕。
\"肩并着肩,我们将在暮色中血战。\"塔兰吉的指甲深深刺入掌心,\"以光明涤荡赞达拉,将暗影...永逐境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