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凌霜寒听着沐窈窈的话,心中刺痛。
她从未想过在自己昏迷的那三天里,顾繁和她一样,在承受着难以承受的痛苦。
“再后来呢......”凌霜寒沉声。
“画画这个爱好算是救了顾繁半条命。在他爱上画画的很长一段时间后,他梦游的次数渐渐变少、不怕面对红色,并且专注力变强了,原本他因为那件事不再开口说话、不愿意和任何人交流,但也慢慢学着把自己画出来的内容讲给他爸听。虽然长大后的他,依旧不擅长和生人交流,也经常晕血,但比起从前,好太多了。”
沐窈窈深叹一声,看向凌霜寒,问出了心中的疑惑:“现在能告诉我了吧?你到底是谁。”
毕竟顾繁车祸的事,除了顾家的人知道,和她知道,如果说再有其他人的话,只有可能是当年镇子上的人。
“............”
凌霜寒欲言又止,将宽松的衣服和裤腿掀起些许。
小腹和腿部,骇人的伤痕映入眼帘,虽不是大面积的,但也看得出,有烧伤和利器划伤。
沐窈窈惊得后退两步,“你......”
“那天的火,烧得...真的很痛。”
凌霜寒声音喑哑,回想起了她这辈子都无法忘记的、生死关头的画面。
刺目的车灯乍然出现,与那一声巨大的碰撞同时出现的,还有后座旁边,母亲抱向她的身躯。
当她再次醒来,有人告诉她,她驾驶座的父亲当场死亡,连环车祸,汽油混杂着鲜血,烈火无休,在最后关头,后座的母亲用仅剩的、全部力气,给她穿上了防火服,然后将她扔出车外,自己却永远消亡在爆炸声后。
“爆炸时,高温的金属碎片四溅,还是划破了我身上的防火服。原本我这种身体不完美的人,根本没有机会站上舞台,但经纪人冉姐说我没有伤到这张脸,很幸运、必有后福,于是说服公司,执意收下了我,让我靠化妆和道具遮掩伤疤。”
那年一夕之间失去双亲的凌霜寒,因家里剩余的老人也没有能力抚养她,就被送到了福利院。
她一直沉浸在悲痛中,慢慢开始变得孤僻、不和其他小朋友交谈,好在后来被一对好心的夫妻收养,也就是她的养父母。她的养母是一位心理医生,在到福利院时,特意和院长说了可以接受性格特异的小朋友,她也就顺理成章的有了新的家,养父母也是为了让她忘记从前的不愉快,给她改了名字。
“你居然......还真是福大......”
沐窈窈有些语无伦次,因为当年车祸相关的人她听说过。除了凌霜寒一家三口,还有一个断腿的行人,一个孕妇,两个男人,一个女中学生,凌霜寒是当年那起事件中最小的受害人。
“那你是怎么认出顾繁的?”她问。
“我一直在找他。是他说过会住在龙都的云府,于是我抱着尝试的心,多方打点,终于住进了这里。我记得他小时候的样子。他小时候眉色浅,一侧眉骨上有一颗痣,很明显。那天他把苏打水喷到我脸上,我和他足足对视了五秒钟,我仔细看才看到那颗痣,但因为不确定,并没有说出来。直到无意间看到虞笙的手机,顾繁的微信名字叫简单,这两个字,正是他的小名,而他也姓顾,才让我确认了这不是巧合。”凌霜寒轻叹一声。
虽然她和顾繁的重逢相隔数年,但好在,小时候的顾繁并没有骗她,云府这个地方来对了。
“所以...你现在是怎么打算的?要把一切都告诉他吗?”沐窈窈问。
凌霜寒不解,反问:“难道我不应该告诉他吗?”
“我只是想提醒你一句,如果他知道你就是当年那个小女孩,那么每当他看到你,都会想起那天的惨烈场面、想起地上那条血肉模糊的腿、想起那个只剩一条腿的男人在地上爬行的样子。”
沐窈窈说着,上前一步,低声道:“嘴长在你身上,你想说,就没人拦得住你。但可怕的回忆日积月累,顾繁能否承受得住、又会不会重蹈覆辙呢?谁也说不准。”
“............”
凌霜寒沉默不语,心中竟毫无预料地产生了犹豫,却也悲愤难抑。
“你的意思是...让我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吗?我找了他十六年。他是唯一记得我所有从前的人,你根本不明白我的心情。”
她原本只是想知道,顾繁为什么在她多次提示后依然没有想起她,却不曾想自己在顾繁心里是个已死之人,还成了顾繁心里的阴影。
“我是不明白你的心情。但我明白,顾繁现在的平稳的生活来之不易,他爸为他这个唯一的儿子也付出了太多,但凡是心疼他的人,无论如何,都一定希望他的生活能够简单、快乐。”
沐窈窈话落,听到院子外传来低低的猫叫声。
“到底该如何说,你自己考量吧。”
她说完,走向了院子门口,看到了顾繁小心翼翼暖在怀里的两只小猫崽,叫声不停。
“怎么这么久才回来?哪儿来的猫?”
“就是之前路边捡的,一窝猫还有猫妈妈,就只剩它俩了。”顾繁说。
听到声音,屋内的凌霜寒也走出来,视线落在顾繁脸上。
顾繁看到凌霜寒,有些意外。
“凌...凌小姐怎么在这儿...?”
“来找你的呗。”沐窈窈替凌霜寒说了出来。
“...找我?”
顾繁对上凌霜寒那看不出情绪的眼眸,心中实属捉摸不透对方想干嘛。
片刻,凌霜寒才从兜里拿出手机,将手机上的一个挂件拆了下来,递过去。
“我来......就是想送个东西给你。”
她的谎言连自己都觉得拙劣。
“送我?”
顾繁接过挂件,发现是个煎鸡蛋样式的挂件。
“...有什么寓意吗?”他有些警觉地看向凌霜寒。
没有人比他更熟悉煎蛋。
他不由得心想,自己那愚蠢的小名不会是被这家伙知道了吧?大晚上特意送个煎蛋挂件过来嘲笑他的?
“寓意......”
凌霜寒抬眸,将垂落地面的视线再次缓缓、一寸寸移到顾繁的眼眸中,极力压下心中的郁闷,几乎咬着牙,逼迫自己佯装风轻云淡地开口:
“祝……简单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