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揽月工作室营销部。
赵千柔 :『魏一杏还活着。』
赵千柔 :『但他不像知道家里有丧事的样子。』
顾繁看着手机上的消息,先是松了口气,很快猜到这丧假最有可能是谁的了。威猛可能因为是担心魏一杏太过伤心,所以有所隐瞒,这才独自回乡的。
他今天处理完工作,提早下了班。
不得不承认,他还是更喜欢威猛做他的责编。
...
?
顾繁开着车到,又到了威猛家的村子。
上一次来这儿时,还是满地白雪。
在熟悉的地方,顾繁再次停下车。
那棵拦住他的那棵枯木,如今焕发新芽,与周围生长出来的植物一样,郁郁葱葱。
只可惜,今天的天气并不好,恰逢雨季,一整天都阴云密布。
顾繁对走过的路记得很清楚,很快就找到了村子里。
“是小萌男朋友?”
村口坐着的一个老爷爷走上前,打量着顾繁,确认没认错后,拉住了顾繁的手,“小萌一个人忙活了一个多礼拜,头七都过了,你怎么才来?”
“啊...我不是...”
顾繁想解释,却被老爷爷拽着往前走。
“快点,快去小萌家里,她正收拾东西呢。”
老爷爷推了推顾繁,示意顾繁快跑两步。
顾繁听此,也没再多做解释,快步找到了威猛的外婆家。
一路上,隐隐有曾被淋湿的纸钱融入泥土。
像是生命的离去,只能无奈地被时间慢慢覆盖的过程。
顾繁的确来晚了,周围房子上没有看到白布之类的,似乎早就已经撤掉了。
叩叩——
走到威猛外婆家门口,顾繁轻轻敲了敲门。
门并没有关,他一推门就开了。
似乎这样一代代居住的村子里都不锁门。
“有人在吗...”
顾繁推门进去,要进主屋时,一转角,刚好看到威猛从地上站起来。
威猛穿着一身黑色,简洁地扎起短发,没有化妆,全身上下连手腕的手表都摘了,干干净净地站在原地。这是大多地方的习俗,小辈以来这个世界时最初的样貌,朴素地为逝去的长辈守灵,唯有眼睛一圈,像涂了过重的眼影似的,泛着红晕。
“............”
威猛看到顾繁,有些诧异。
“你...怎么在这儿?”
她的声音也有几分哑,像是独自在这一间房里痛哭许久。
顾繁看到威猛身后的主屋里,摆着外婆的灵堂。
本着死者为大的顺序,他没回答,先走进去,对着灵堂微微弯腰,以示哀悼,然后才回到威猛身边。
“你的同事找到我,说暂换了责编,我就问了你的近况。”他道。
顾繁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说起来有些难以置信,这还是他平生第二次近距离接触死亡的消息。
因为当年林凛的意外离世,给他造成了阴影,从那之后,即使商圈里有些家族的长辈故去,顾承晔也只会带顾言若前去吊唁,类似这一类的白事,没有让他接触分毫。
“外婆她...是什么时候走的?”顾繁试探着问。
今天他听说威猛请了丧假,他就决定了要来,且心里却没有任何恐惧。
或许是他早就对死亡不害怕了,又或许是他早就变得勇敢了。
他只知道威猛是陪伴他漫画生涯从开始到现在的责编、是他的朋友,他得来看他的朋友才行。
“就是那天...我在医院接到邻居打来的电话,得知外婆一整天没有出门,我赶回来的时候,外婆像睡着了一样躺在炕上,身上穿着那件我给她买的、她一次也舍不得穿的衣服...”
威猛说着,越说,声音越小,那泛红的眼睛再次蒙上一层水光,微微仰头,深呼吸压下泪意。
因为她平时要工作,不能一直留在村子里,就和村子里的左邻右舍打好关系,时常送些肉菜水果,拜托他们多留意外婆的情况,这才能第一时间知道情况。
可她却在那天没有收到任何外婆发来的消息,外婆像是没有任何话想对她说一样,她也没能见到外婆最后一面。
“...家里怎么就你一个人?你爸妈呢?”顾繁问。
他听出威猛的外婆是寿终正寝,毕竟他上次来时,看威猛的外婆面色红润,除了头发苍白,很年迈以外,看起来没什么病症。
“他们之前回来过了,和我一起给外婆办丧,村里的邻居们也都来吊唁过了。但我爸妈在外地工作,来回路上耗费太久,他们也不是在大公司工作的,不好请假太久,只能回去,我就一个人在这儿守灵,祭头七。”威猛说。
实际上头七已经过去了,但她不舍得离开,所以才多留了几天的。
从前离开村子去工作的脚步那样快,这次她却依恋地窝在这小小一间房里,偶尔做做见到外婆的梦。
“刚才村子里的老爷爷说你在收拾东西,是准备要走了吗?”顾繁问。
“我在整理外婆的东西,比起让它们孤零零地留在这儿,我更想带在身边。”
像是从前把外婆一个人留在这房子里的后悔,威猛此刻只想带走和外婆有关的东西,好像外婆不曾离开过。
“那我帮你吧,我开了车来。”
顾繁说着,再次进了主屋,环视一圈,整理了一些威猛外婆的丝巾,都被摆放在了柜子里。
“早知道不给外婆买东西了...”
威猛看着顾繁正在整理的丝巾,沉声道:“这些年,我因为工作不能常回来,又怕外婆少了生活所需,就总是给外婆买东西。食用油、菜、水果,还有一年四季穿的衣服、鞋,还有逢年过节的小首饰...只要是我能想到的,都给她买过,买的也都是我能力范围内最好的。
但外婆除了吃喝的东西,其他的从来不用,总是收起来、放起来,告诉我不要再买。但我记得很清楚,我第一次给她买衣服的时候,她特别喜欢,说很好看,拿着那件带花的衣服爱不释手,我本以为那次终于给了外婆最合心意的东西,可她又说...”
威猛忽然声音带了几分颤意,整理衣物的手都停顿下来,喑哑道:“她说,‘这么好的东西,我要走的时候穿’...”
回想起当时听到这句话时的心情,威猛是有些生气的。她不想听到外婆把‘死’字挂在嘴边,也不要外婆总是舍不得这舍不得那。
那样就好像她给外婆的总是不够。
“............”
顾繁看着手里整理的那些被威猛外婆仔细收起的丝巾,没有说话。
威猛站在炕边,手攥着外婆那些旧衣服,头低得很深,哽咽道:
“那天我回来...看到外婆身上穿的就是那件衣服...”
“你外婆她一定很喜欢你送她的每样东西。”顾繁把丝巾装好,走到威猛身边,轻声道:“但她最喜欢的,大概是你回家的时候。”
那天第一次来村子里,他记得威猛的外婆眼角的皱纹一层层,笑得特别开心,看见他的时候也很热情,想必是很享受家里有小辈的时光。
“我知道...我知道...”
威猛重重地点头,“可是知道得太晚了,外婆走得时候一定很不高兴,她都不肯给我留句话,让我见她最后一面...”
她给外婆的东西的确不够,总是少了陪伴。
“............”
顾繁看威猛情绪低落,他没有再说什么,安静地继续收拾东西。
抬头间,看见墙上的日历。
是老式的那种小的厚日历,用一根钉子扎着,过了一个月,就把那页扎在钉子上。
日历停在了六月那页。
顾繁注意到,其中有一天的数字上,被贴上了一个‘早’字。
像是从什么地方剪下来的印刷字。
“这是你外婆贴的吗?”
顾繁问向威猛。
威猛走过来,也看到了那盖住日历日期的一个‘早’字。
“...早?为什么有个早字...我 没贴过。”
她疑惑地上手摸了摸,那字很快就掉了,露出被盖住的日期。
“............”
威猛沉默片刻,喃喃:“这好像...是我回家的日期,是外婆走的那天...”
但她想不明白外婆在这里贴一个‘早’是什么意思...
这时,顾繁看着那个字,似乎想到什么,转身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