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
最后一方混凝土浇入顶层,震得陈明脚底发麻。他扶着安全帽仰头望去,一百二十米高的“天空圣境”在艳阳下泛着刺眼的金光。身后媒体闪光灯连成一片,秃顶的财团副总钱德发正唾沫横飞:“东南亚第一空中花园!长赢集团?他们只配给我们擦鞋!”
我窝在工地对面咖啡馆的阴影里,指尖划过平板电脑屏幕上的结构图。承重柱截面数据被恶意篡改过,原始设计里直径一米二的钢筋笼,在盗版图纸上缩水成零点一二米——小数点像毒蛇的信子,潜伏在财团狂欢的盛宴里。
“程总,卫星监测显示楼体已偏移三厘米。”陈墨的加密通讯接入耳机,“重力加速度模型推算,四十八小时内倾斜率将突破临界点。”
“够他们开香槟了。”我啜了口冰美式,甜腻的奶泡在舌尖化开。钱德发正对着镜头切开庆典蛋糕,奶油做的摩天大楼颤巍巍立在托盘上。
***
当天午夜,长赢集团官网突然挂出爆炸性公告:《关于“天空圣境”承重结构重大缺陷的警示报告》。末尾附了张动态模拟图:华丽的高楼像融化的蜡烛般缓缓弯折,最终轰然砸向隔壁财团总部大楼。报告用加粗红字标注:“原始设计者:长赢集团建筑研究院。盗用方需承担一切法律责任。”
互联网瞬间炸锅。财团官网被“退房!”“骗子!”的弹幕淹没,股价开盘即熔断。钱德发在电视采访中气急败坏地挥舞拳头:“无耻诽谤!我们有国际顶尖结构师团队背书!”
“顶尖团队?”我冷笑一声,拨通泰国工程院院长颂猜的电话,“您去年发表在《土木工程学报》的论文,核心数据似乎和‘天空圣境’的承重计算书一模一样?”
电话那头沉默了三秒,传来纸张撕裂的刺响。“我……我马上发声明!是财团买通我学生篡改数据!”
第二天,《泰晤日报》头版刊登了颂猜的悔过书,并附上原始论文与财团计算书的对比图。红线标出的承重系数栏里,财团版本的数字被粗暴剜去一个零,像被斩断的手指。
***
真正的高潮在傍晚降临。落日熔金时分,“天空圣境”顶层泳池突然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一池碧水顺着新出现的裂缝瀑布般倾泻而下,将楼下劳斯莱斯展厅浇成水帘洞。无人机镜头推近:楼顶巨型LoGo的钢架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扭曲,整栋楼发出沉闷的骨骼错位声。
“斜了!真的斜了!”围观人群举着手机尖叫。塔吊长臂的阴影在地面划出诡异的弧线,像死神缓缓扬起的镰刀。
钱德发在保安簇拥下冲进工地,刚抓起扩音器喊“结构加固”,头顶突然传来撕裂般的巨响。顶层玻璃幕墙炸开蛛网裂痕,一块装饰用的假山石轰然坠落,将他脚边的奔驰车顶砸出深坑。
“别过来!这楼吃人啊!”保安队长拽着瘫软的钱德发往后拖。混乱中,不知谁高喊:“长赢的人来了!”
我穿着印有长赢LoGo的工装,悠闲地踱到警戒线前。施工队迅速在我身后支起折叠桌,摆上冰镇椰青和烤榴莲,香气混着尘土味飘进财团工地的恐慌里。
“程长赢!”钱德发目眦欲裂地扑到铁栅栏前,“是你搞的鬼!”
“钱总,送您份礼物。”我笑着示意助手搬来纸箱。箱盖掀开,里面是上千个3d打印的微缩“天空圣境”模型——每栋楼都滑稽地歪着脖子。模型底座刻着两行小字:“比萨斜塔弱爆了,看我曼谷斜楼!”
“你找死!”钱德发一拳砸在栅栏上。
“找死的是您。”我拿起一个模型在指尖转动,“知道意大利怎么处理斜塔吗?圈起来收门票。”话音未落,陈墨已将电子屏幕推到前方。红光闪烁的泰国地图上,以歪楼为中心辐射出旅游路线、网红打卡点、甚至斜楼主题冰淇淋店。“预计年客流量三百万,”我咬了口烤榴莲,“门票分成方案已发各位业主邮箱。”
人群彻底沸腾。原先举着“退房”横幅的业主们面面相觑,有人低头猛戳手机查收邮件,脸上愤怒渐变成惊疑。一个染红发的年轻人突然高喊:“我收到方案了!门票收益五五分成!”
“我家能分到钱?”
“斜楼真能成景点?”
“快看App!‘曼谷斜塔’词条冲上热搜第一了!”
骚动像野火蔓延。几个胆大的年轻人翻过栅栏,举着自拍杆冲向危楼。保安拦不住,钱德发在推搡中摔进泥坑,金丝眼镜碎成两半。
“程长赢——”他趴在地上嘶吼,声音淹没在更恐怖的金属呻吟中。大楼中段突然爆出钢筋断裂的噼啪声,整座斜塔猛地一沉!楼顶尚未拆除的庆典气球被挤爆,彩带混着混凝土碎屑如血雨纷扬。
无人机镜头剧烈摇晃。陈墨猛地扣住我手腕,平板上警报红光刺眼:“倾斜加速度突变!有不明外力介入——”
我抬眼望向危楼阴影深处。几个戴财团工帽的身影正从地下车库溜出,领头那个回头阴冷一瞥,嘴角刀疤在暮色中弯成毒钩。
危楼在震耳欲聋的撕裂声中,朝人潮最密集的街道缓缓压了下去。
斜塔阴影吞噬夕阳的刹那,刀疤脸消失在车库入口的黑暗里。陈墨的平板上跳出新警报:地下承重柱温度异常飙升——有人在浇筑口点燃了氧割枪!
程长赢甩开椰子冲向危楼,身后钱德发突然狂笑:“一起死吧!”。崩塌的轰鸣吞没所有叫喊,而真正的猎杀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