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只是静静等待时机,在那些贪婪者流尽最后一滴血,耗尽最后一丝力,露出最致命的破绽时,给予必然的那一刀,干净利落,终结混乱,拿走所需。”
“至于你口中的心魔,我早便经历过,道心若磐石,则万千业障如风拂山岗,道心若朽木,一丝外邪便万劫不复,心魔,源于自身之弱,而非手段之道,弱者眼中的无边罪孽,不过强者脚下一步踏过的尘埃。”
他直起身,眼神重归那种彻底的漠然:
“成王败寇,你李家的悲歌再壮烈,在我们眼中,也不过是清场结束的余音,如同这片林中惊飞的鸟雀,聒噪片刻,终归死寂,谁会在意一只蝼蚁临死前,说了些什么,胜者目中所见,只分有用与无用。”
他的目光扫过李馨怡,冰冷刺骨:
“而你们李家,包括你在内,如今都已是无用之物,你的道理,与这满地血污、尸骸一般,对我王家全都毫无价值。”
话音落下,李馨怡心中最后一丝倔强顷刻破碎。
她疯狂地笑着,眼神陷入了癫狂,她再度抬起手,却不是为了攻击王瑾佑,随着一声沉闷而又令人牙酸的入骨之音响起,她的身体如同被抽光了所有气力,朝着一旁栽倒而去。
那双空洞的眼睛兀自圆睁着,望向被残枝割裂的冰冷夜空,嘴角似乎还凝固着一丝近乎嘲弄、却又难以辨认的痕迹。
王瑾佑静静看着这一幕,眼底没有丝毫涟漪,仿佛只是目睹了一片树叶从枝头飘落。
他左手一招,地上的长剑连同那只抹去禁制的储物袋一同飞入他的手中。
他最后瞥了一眼那具迅速失去生息的尸体,衣袂在夜风中无声轻摆,身影如同融化的墨迹,迅速消失在浓稠的夜色当中。
————
云浮山脚下。
王承曦压抑着心中的烦闷,时不时扭头,望着那片浓郁的密林,心情不自觉地有些紧张。
直到林中传来一阵窸窣,一道人影拨开灌木从中走出,他心中悬着的大石才平稳落地。
“三叔。”
王承曦低声唤了一句,见王瑾佑身上并无伤势,原本覆在心头的烦闷顿时烟消云散。
王瑾佑点点头,将指尖勾着的储物袋抛向王承曦,随后目光扫过众人,正色沉声道:
“再安排些人手,严密监视云浮山周围,特别是李家旧址附近,我总觉得李家少了许多年轻小辈,若有发现,即刻来报。”
“是。”
等几人领了命令隐入密林,王瑾佑这才发觉王璟颜不见了踪影,当即询问道:
“承曦,你二叔还没回来吗?”
王承曦笑了笑,解释道:
“二叔说谢家虽然元气大伤,但折损的都是谢玄机一脉,如今的实力仍旧远胜我王家,所以他便装作一副重伤模样,只身一人到那谢家禀报去了,算算时辰,现在也该到了。”
王瑾佑点点头,暗暗思忖着,暂时放下了担忧,转而朝一旁的王志远询问起此行的收获与伤亡。
王志远嘴角带笑,拱了拱手低声道:
“虽然李家引爆阵法耗费了许多灵材灵宝,但仍有部分遗漏被我王家所获,再加上谢家等修士身上尚且完好的储物袋,此行的收获粗略估计不会少于五百灵石,若是那些储物袋中尚有些灵兵、丹丸存在,这个数量兴许还能翻上一番。”
“至于伤亡,因为我王家早有准备,仅有三个炼气一层的外姓子弟受了些轻伤,我和承曦已经一一验过,并无性命之忧。”
王瑾佑伸手在王志远厚实的臂膀上用力按了一按:
“不错,待根基稍稳,彻底消化李家那几个附属村落之日,便是我王家迈向筑基仙族之始。”
————
虽是深夜,谢家却依旧灯火通明。
议事厅中,烛火跃动,却驱不散其中压抑滞重的氛围。
大长老谢玄坤踞坐主位,下首数位长老正襟危坐,厅内落针可闻。
他的面容看似平静无波,唯有深陷的眼窝深处蛰伏着一丝被压抑多年的灼热。
整整四十年了。
他谢玄坤等这个位置已经等了四十年了。
论修为禀赋,他与谢玄机难分伯仲,论权谋手段,他自认更胜一筹。
然而嫡长名分,如同一道天堑,让谢玄机轻易攫取了本已唾手可及的家主之位。
而今王璟颜身受重伤、深夜登门,带来的消息对谢家来说算不得好,可对他谢玄坤而言却再好不过。
李家之计玉石俱焚,谢玄机与谢旭阳双双殒命,谢家精锐尽数折损……
唇角微不可察地绷紧又松开,谢玄坤压下翻腾的心绪,视线落在厅下气息奄奄的王璟颜身上,沉声开口:
“贤侄所言李家手段确实骇人,可其数百年根基,族库积蓄深厚,难道也都随那大阵化为了乌有?”
他目光锐利如刀,紧紧盯着王璟颜脸上每一个细微的变化。
王璟颜面色不改,依旧灰败如土,他看了看身上脏污的血迹,声音干涩嘶哑,沉声道:
“还请前辈明鉴,那法阵引爆之力远超寻常,晚辈相隔甚远尚被余波重创,命悬一线,待得醒来,李家族地已是一片废墟,其中金石尚且焚毁,何论族库药圃,早已片瓦不存,尽付劫灰。”
王璟颜此时的姿态神情堪称天衣无缝,气息更是萎靡紊乱到了极致。
谢玄坤审视许久,却未发现一丝端倪,只得缓缓收回了目光。
遭此劫难,眼前这王家少家主已是丧家之犬,伤得半废,王家想必更是栋梁尽断,大不如前。
内斗当前,实在不必再为此等将残之躯耗费心神。
谢玄坤点点头,清了清嗓子,开口道:
“我谢家本欲留他李家一条生路,没想到李家如此阴毒,害我谢、王几家栋梁,贤侄且宽心,此仇刻骨,谢家决不会忘,只是贤侄你伤势凶险,还需即刻疗愈,我便不再强留。”
他侧头招了招手,吩咐道:
“来人,从族库中取我珍藏的愈伤丸赠予贤侄疗愈伤势,另以我个人名义调用灵米百斤,权当是为战死的王家众人做些补偿。”
“多谢前辈恩典。”
王璟颜涕泪横流,挣扎着躬身行礼,在两名侍女的搀扶下颤巍巍地离去。
他的身影甫一消失于厅口门槛,谢玄坤脸上的悲悯瞬间冰封,只余一片漠然与即将攫取权柄的兴奋。
他忽而起身,目光如电一般扫过下首诸位长老,沉声正色道:
“非常之时,需用非常之策,如今谢家造难,想必定有心怀不轨之人趁机生事,还请诸位随我,整肃族内异声!”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