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干在嘴里越嚼越香。
鲁棉自小没了娘,常年跟着鲁余外头跑江湖。
虽然父亲疼爱,可说到底大男人不够心细。
杨淑仪见比自己女儿大不了两岁的小姑娘却作男孩打扮,心软地将人拉到跟前,重新给她梳好那东歪西扭的包包头。
回过神,羞赧的鲁棉红了小脸
鲁余看着瘦弱,可办事效率却是极快。
等了没多时他就牵着一辆骡车回到了城门口。
“老夫人,这是剩下的银子。”
鲁余将剩下的钱恭敬地递回给了杨母,“我想着驴车驮东西不如骡子,便自作主张买了这头骡子。”
杨母粗略估算完剩下的银子,连连笑着夸赞:“还是你想得周到,我们这一趟确实有东西要运。”
原本是想给鲁余工钱,可望着那不等她有动作就已经匆忙去前头赶着骡车的身影,杨母还是将银子收回了怀里。
“棉棉,待会到了前头的城镇,姥姥带你和悠悠去衣裳啊!”
天可怜见的,小姑娘身上的衣裳补丁叠补丁不算衣料都洗到发了白。
入冬的天气连胳膊腿都短了一截。
家里都是有孩子的,杨母见不得孩子吃不饱穿不暖。
鲁棉红着脸想要推拒,却被黏黏糊糊的楚悠悠贴上来转移了注意力。
“姐姐~”
楚悠悠一双大眼睛瞥啊瞥,好奇地打量着鲁棉。
自下凡后睁眼就遇见了娘亲,桃源村里有哥哥也有张家姐姐,可都不像眼前的姐姐。
鲁棉年纪不大,可从前都是跟着亲爹混迹江湖,见的也都是些三教九流的叔伯。
没见过比自己小的,也没见过那么白白胖胖如此可爱的。
面对贴过来的楚悠悠,她小小的身板坐得笔挺:“嗯。”
那句妹妹憋了半天没能喊出口,只等着楚悠悠再开口。
眼见着小团子凑到了旁边,伸手牵住了自己。
视线落在那胖起了窝窝的手背上,鲁棉突然生出万丈豪气。
爹爹保护奶奶婶婶,那悠悠妹妹就由她护着!
楚悠悠望着不知想什么走神的鲁棉,伸手在挎兜里翻,翻出了牛桂芳给的饴糖。
噗一下塞到了鲁棉手里:“姐姐,给悠悠讲故事叭?”
“你这孩子。”
杨淑仪见鲁棉突然涨红了脸,连忙把女儿往怀里拉:“你别吓着棉棉姐。”
悠悠是个自来熟,可棉棉那孩子一看就是个怕生的。
吓着姐姐?
怎么会呢!
悠悠那么可爱的宝宝怎么会吓人呢?
为了印证这想法,楚悠悠特意巴巴地去抱住了鲁棉的胳膊:“姐姐,悠悠可怕?”
望着那双小狗似的湿漉漉的大眼睛,鲁棉大气都不敢喘,生怕吓着这个看上去一碰就会哭的妹妹。
红着脸磕磕巴巴道:“妹、妹妹可爱。”
鲁棉说的是实话。
她以前从未见过这么好的妹妹。
从前和她一般大的孩子见了她都用小石头砸她。
有说她是没娘亲的野孩子,还有说她是小乞丐的,可却从来没有一个像妹妹这样。
给她肉干吃,还给她糖。
紧了紧手心被塞进来的饴糖,鲁棉暗自在心底保证。
她一定会保护好妹妹!
听了鲁棉的话,楚悠悠顿时高兴地朝杨母咧嘴:“姥姥~悠悠可爱呢!”
得意的小模样将驴车上众人逗得抿嘴笑。
楚悠悠也跟着笑。
在她卖萌眼神攻势下,鲁棉磕磕巴巴给她讲起了挑拣过的故事。
听着后头女儿愈渐松弛的声音,前头的鲁余也将骡车赶得越发稳当。
出了灵溪县一路往北。
不消半日两辆车就一前一后进了青州辖下的抚城。
这是离边关最近的城池。
要说在灵溪县城还能看见市集热闹的气息,这抚城中便是入眼可见的荒凉。
街上衣着干净的百姓步伐匆匆,似乎不愿在街上多待。
路两旁的角落蹲着不少衣衫褴褛流民模样的人,还有手持长矛身着铁甲的兵。
“老夫人,咱们是找地方先住下还是?”鲁余小声询问着,眸光也染上了几分警惕。
杨母也经历过当年战乱,怀里揣着银钱的她也不敢多留,掏出大半银钱递给鲁余:“劳烦你陪我家老头子去将这些银钱全换了粮食,我带着孩子们去买身衣裳。”
一起去的话太打眼,不如就兵分两路。
眼瞅着鲁棉这孩子冻得小脸发白都不吭声,杨母就觉得一阵心酸。
杨父向来都听老伴的自然是没意见,鲁余冲老太太一抱拳,转身上了骡车。
约好时辰在城门口见,杨母才慢悠悠撵着驴车去找了个成衣铺子。
-
边防线,刚入冬的天气北风就已经有了肆虐的苗头。
熬了好几日的林卫州半点困意没有。
身旁的副将见他眼下浮出青黑急得嘴角都起了燎泡:“将军,有我们守着,您先回营帐休息片刻吧。”
这么下去怎么熬得住啊!
“不必。”
林卫州端起桌上早已凉透的茶水一饮而尽。
堪堪顶住了北奴两次暗袭将士们就肉眼可见的吃力,若是再找不到克敌制胜的法子,在这粮草短缺的情况下大楚将士怕是再也顶不住几轮的拉锯战。
“粮草那边有消息了吗?”林卫州盯着手里的布防图头也没抬。
提起这个副将就一肚子火:“回将军,还没有消息。”
他们快马上书朝廷没有十遍也有八遍了。
从秋天问到冬天。
说是已经派发粮草,可他们仗都快打不下去了,连粮草的影子都没能看见!
林卫州沉默了半晌。
从前他驻守南疆,虽说仗不好打可也没到饿着肚子去打的程度。
一来南疆物产比北地丰厚,二来南疆距皇城更近。
可就因这样北方疆土就不值得朝廷认真对待了吗?
恍惚间林卫州想起了二十年前那场让他家破人亡的恶仗。
那时他尚且年幼,不知父亲的困苦。
如今想来当年父亲大概也是面临着跟他眼下同样的困境。
虽说林家军功在手确实引皇帝忌惮,可当今天子到底不该置百姓的安危于不顾。
想起当年父亲抗敌而死,妹妹也走散林卫州就满心觉得不值。
可眼下他又无法做到弃大楚百姓不顾。
两难之际只听帐外传来兵卒通报的声音:“将军,前头探马来报,北奴又有异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