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四珠落·利成澜
“嗒！”
最后一声！清脆！冰冷！如同冰棺合拢的玉罄之音！
重重砸落！砸穿了船舱内粘稠凝固的死寂！也狠狠凿穿了沈惊澜被冰封在剧痛深渊的残魂！
冷！
那声音裹挟的寒意！比万载玄冰更甚！如同宇宙归墟深处吹来的寂灭之风！瞬间席卷了她残破的躯壳！身体深处那被烈焰药力灼烧、又被冰魄寒气反复淬炼的混乱战场！如同被投入了绝对零度的核心！所有翻腾的痛楚！所有不甘的岩浆！所有被强行压制的恨火！在这一声珠音落定的刹那！
被彻底！冻结！
不是平息！不是消散！而是被一种更深沉！更凝滞！足以将时间与灵魂一同冰封的绝对酷寒！强行按捺！强行塑形！强行铸入一副由痛苦与恨意浇筑的冰冷模具！
那只刚刚因剧痛余韵而微微抽搐的左手！那只被厚厚白布紧裹、覆盖着赤红药膏、焦黑如同枯木的手腕！猛地僵直！五指如同被瞬间注入水银！僵硬地维持着方才那一点不甘蜷缩的姿态！凝固在冰冷的污水中！再无一丝颤动！
粘稠暗红的脓血！混合着细小的、如同腐烂铁屑般的组织碎末！沿着暴露的腕骨伤口边缘！如同被寒冰冻僵的浆汁！彻底凝滞在灰败的皮肉褶皱深处！那股浓烈到令人窒息的腐败铁锈腥气！如同被无形的冰墙彻底隔绝！瞬间收敛！凝固在逼仄的空气中！只剩下令人窒息的粘稠死寂与……一种被强行按捺的、更加令人心悸的……静默的疯狂！
整个船舱！仿佛被这最后一声珠音拖入了永恒的冰河纪！时间的流动感彻底消失！浓重的腐败血气与冰寒绝望！如同冻结的浓雾！死死凝结！连远处张彪压抑的喘息、断臂水手粗重的呼吸、乃至船体龙骨不堪重负的“嘎吱”呻吟！都仿佛被这绝对的寒寂吞噬！归于虚无！
沈惊澜涣散的瞳孔彻底失焦！如同两面被寒冰彻底覆盖的浑浊古镜！残存的意识被压缩到极限！如同沉入冰湖最底层的微尘！唯有那四声“嗒”音！如同四道刻骨的冰棱！深深嵌入这片无边的沉寂！冰冷！锐利！带着一种宣告终结般的冷酷！更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被强行赋予的……契约感！
也就在这最后一声珠音落定！四颗幽绿翠珠如同四口冰棺稳稳并列于横梁之上的瞬间！
周砚白！
他那双始终沉静如渊、如同寒潭映月的温润眼眸！
骤然！抬起！
目光！不再是无波古井！而是如同两道穿透万载冰层、骤然点燃的寒焰！带着一种洞穿一切虚妄、直抵灵魂本质的锐利！精准无比地！攫住了沈惊澜瘫软在污水中、如同被彻底抽空魂魄的躯壳！
更确切地说！
是攫住了她那双！被血污冷汗彻底糊满！此刻因剧痛余韵与这灭顶冰寒而彻底涣散失焦的！
瞳孔！
那目光！不再有丝毫温润！不再有丝毫平和！只有一种纯粹的、冰冷的、如同神明俯视蝼蚁般的……审视！与……裁决！
他缓缓直起身。动作带着一种奇异的、如同从亘古沉睡中苏醒的、不容置疑的威仪。月白直裰的下摆浸在污浊的积水中，洇开的暗色如同蔓延的墨迹。他沾着污血与暗红碎屑药膏的右手！那只刚刚拂过算珠、点落最后一子、封印了墨玉小瓶的手！
动了！
动作不再是无息的流云！带着一种近乎宣告般的、沉重而稳定的力量！
五指箕张！掌心向下！
直直！探向！
暗格深处！那幽绿翡翠算盘之上！
那四颗！并列排开！如同四口冰棺般稳稳落定在最低横梁之上的！
翡！翠！算！珠！
指尖！带着一丝人体特有的、与这冰魄算盘格格不入的微温！带着沾染的污血与药膏的微腥！极其精准地！捻住了！
那四颗并列翠珠之中！
最！左！侧！的！那！一！颗！
那颗！最早落定！流转内蕴金丝最盛！如同凝固熔金的！
翠！珠！
指腹感受着那极致冰寒、坚硬如同玄冰的触感！以及那金丝流转带来的、一丝若有若无的、如同被冰封的熔岩般的……炽热余韵！
没有丝毫犹豫！
指尖微一用力！
那颗如同凝固熔金的翠珠！被他稳稳地！从冰冷的银丝横梁之上！
捻！起！
脱离了算盘！脱离了那象征着终结与契约的横梁！
珠体离开算盘的瞬间！那流转的内蕴金丝似乎微微黯淡了一瞬！如同被强行剥离了某种无形的羁绊！
周砚白捻珠的手指！动作稳定而迅捷！如同拈起一枚早已准备好的棋子！
手腕一转！
那颗流转金丝的翠珠！带着一丝指尖的微温与沾染的污血！
被稳稳地！置入！
沈惊澜那只尚算完好、此刻正死死抠抓着冰冷船板、指甲缝里嵌满污秽与木刺的！
右！手！掌！心！之！中！
“啪嗒！”
一声极其轻微、却又如同惊雷般炸响在死寂船舱的落定声！
冰冷！坚硬！带着一丝奇异沉重感的翡翠算珠！狠狠砸落在她冰冷、僵直、沾满泥污血痂的掌心皮肉之上！
那触感！如同烧红的烙铁猝然按在冰面！
一股无法形容的、混合着极致冰寒与一丝被强行封印的熔岩炽热的奇异洪流！顺着掌心接触点！如同高压电流般！瞬间贯穿了她被冰封的右臂！狠狠冲入她早已油尽灯枯的躯壳！直抵被绝望与恨意冻结的心脏！
“呃——！”
一声短促到极致、如同灵魂被瞬间洞穿的抽气！被强行压抑在沈惊澜紧咬的血痂牙关深处！她早已僵死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锤轰中！猛地向上反弓起一个微小的、却充满极致痛苦的弧度！那只被算珠砸中的右手！五指如同被无形的力量强行掰开！又死死向内蜷缩！试图抓住那颗冰冷的珠子！却又被那冰火交织的洪流冲击得剧烈颤抖！指关节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吧”呻吟！
冰寒！如同亿万冰针瞬间刺穿骨髓！
炽热！如同熔岩洪流在冰封的血管中奔涌！
剧痛！如同灵魂被强行撕裂又强行缝合！
更有一股……冰冷的、沉重的、带着不容置疑契约感的……力量！如同无形的枷锁！顺着那冰火洪流！狠狠烙印在她摇摇欲坠的识海最深处！
“此珠！”
周砚白的声音！如同九天之上垂落的寒铁神谕！每一个字都裹挟着冰霜与不容置疑的威压！清晰地、沉重地、砸落在沈惊澜被剧痛与混乱塞满的耳鼓深处！
“为利！”
利！
钱利！交易！冰冷的切割！赤裸裸的契约！
那两个字！如同烧红的钢针！狠狠刺穿了她被冰封的意识！直抵那片被绝望与恨意焚成焦土的心湖最底层！巨大的屈辱与更加强烈的、被这冰冷契约强行点燃的毁灭性不甘！如同被压抑万载的火山！在她被冰封的躯壳深处疯狂冲撞！试图焚毁这强加的枷锁！
“四成！”
两个字！如同两座冰山！轰然压下！将她所有翻腾的岩浆强行按回地底！
“为汝！”
汝！
她！沈惊澜！一个被剥尽尊严、碾碎筋骨、如同破布般丢弃在这冰冷地狱的弃子！
这冰冷的珠子！这四成的利！这强加的契约！就是她此刻……唯一的……“所有”？！
巨大的荒谬感混合着灭顶的屈辱！如同毒藤般瞬间缠紧了她的心脏！让她几乎瞬间窒息！
“珠在！利存！”
冰冷的声音如同铁律！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终结之力！
“珠碎！”
周砚白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寒冰炸裂！带着一种令人灵魂冻结的森然杀意！
“人！亡！”
亡！
死！
终结！
两个字！如同两柄淬毒的冰锥！狠狠凿入沈惊澜被冰封的识海！将她所有残存的挣扎与不甘！彻底钉死在绝望的冰原之上！
也就在“亡”字落定的瞬间！
周砚白那只刚刚放下算珠的手！并未收回！
而是！
极其迅疾！精准无比地！探向暗格深处！
再次捻起！
那四颗并列翠珠之中！
紧挨着第一颗！流转内蕴金丝稍逊、气息却更为内敛凝重的！
第！二！颗！翠！珠！
动作快逾闪电！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手腕一转！
这颗翠珠！带着更加深沉的幽绿寒芒！
被稳稳地！置入！
他自己那只骨节分明、沾满污血与药膏的！
左！手！掌！心！之！中！
“啪嗒！”
又是一声落定！
冰冷的翠珠落入掌心！他五指猛地向内一收！将那冰冷的珠子死死攥紧！指关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一股更加深沉、更加内敛、却同样冰火交织的奇异力量！顺着掌心瞬间流遍他全身！月白直裰无风自动！袍角在污浊的空气中划过一道冰冷的弧线！
他攥珠的左手！缓缓抬起！悬停在胸前！与沈惊澜那只死死攥着第一颗算珠、因剧痛与冰火交织而剧烈颤抖的右手！
遥遥！相对！
两颗冰冷的翡翠算珠！隔着污浊腥臭的空气！隔着绝望凝结的冰寒！隔着被强行按捺的滔天恨火！如同两颗被强行剥离又强行对应的星辰！在昏暗摇曳的光线下！流转着幽深而诡异的光芒！
“利！成！”
周砚白最后两个字！如同冰河炸裂的终章！带着一种完成某种古老仪式的沉重与肃杀！狠狠砸落在死寂的船舱！
声落！
他攥着第二颗算珠的左手！猛地向下一沉！如同将某种无形的契约彻底钉入大地！
也就在他左手下沉的刹那！
沈惊澜那只死死攥着第一颗算珠的右手！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被那冰火交织的洪流与灭顶的契约之力强行操控！
五指！不受控制地！猛地向内！
死！死！攥！紧！
那颗冰冷的！流转着内蕴金丝的！
翡！翠！算！珠！
“咯嘣——！”
一声极其轻微、却又令人牙酸的脆响！从她紧攥的指缝间传出！
是她的指骨因过度用力而发出的呻吟？还是……那颗冰冷的翠珠……在巨大力量的挤压下……发出的……不堪重负的悲鸣？！
无人知晓！
唯有她那只紧攥的右手！手背上青筋如同濒死的虬龙般根根暴突！皮肤因巨大的力量与冰火冲击而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青紫色！剧烈地颤抖着！如同握住了一颗即将引爆的……来自地狱的……冰火之核！
珠在！利存！
珠碎！人亡！
冰冷的契约！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已随着那冰火洪流！深深烙印在她被冰封的魂魄深处！
四成！
她的命！她的恨！她所有的不甘与毁灭的欲望！
此刻！
都已被强行兑换！
化作了！
掌中这颗！冰冷！沉重！流转着内蕴金丝！随时可能将她彻底焚毁或冰封的……
翡！翠！算！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