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家老宅的走廊上，秦洛尘又一次站在柚柚的房门外。他手里捧着一束新鲜的蓝绣球花——柚柚最爱的花，花瓣上还沾着晨露。这已经是第七天了，连续七天，他每天都会准时出现在这里，带着不同的礼物，说着不同的道歉，却始终没能敲开那扇门。
\"柚柚，\"他轻轻敲门，声音沙哑得不像话，\"今天天气很好，要不要去花园坐坐？我让人搭了遮阳棚...\"
门内一片寂静。
秦洛尘的指尖在门板上轻轻划过，仿佛这样就能触碰到里面的人。他今天特意穿了柚柚最喜欢的那件深蓝色毛衣，甚至喷了她送他的那款香水。但这些小心思似乎都白费了。
\"我给你带了蓝绣球，\"他继续自言自语，\"是从你最喜欢的那家花店...\"
门内传来轻微的响动，秦洛尘立刻屏住呼吸。但下一秒，脚步声却渐渐远离了门边。他的肩膀垮了下来，额头抵在冰冷的门板上。
\"秦总。\"管家轻声走来，\"裴先生请您去书房。\"
秦洛尘恋恋不舍地看了眼紧闭的房门，将花束交给管家：\"放在她门口吧。\"
书房里，裴念安正在审阅文件，看到秦洛尘进来，抬头示意他坐下。短短一周，两个人都憔悴了不少。裴念安眼下有明显的青黑，而秦洛尘的下巴上冒出了胡茬，完全不像那个永远一丝不苟的秦氏总裁。
\"医生说柚柚的视力恢复了不少，\"裴念安开门见山，\"但心理评估结果很糟。\"
秦洛尘的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扶手：\"我知道。\"
\"她昨天又问我...\"裴念安停顿了一下，\"如果取消婚约，会不会对裴氏和秦氏的合作有影响。\"
空气瞬间凝固。秦洛尘的手停在半空，脸色刷地变白：\"她...真的想取消婚约？\"
裴念安点头：\"我说不会，让她别担心商业上的事。\"
秦洛尘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音：\"我去找她。\"
\"等等！\"裴念安拦住他，\"你打算怎么说？\"
\"说我不能没有她！说这二十年我活着就是为了等她长大！说我——\"
书房的门突然被推开。柚柚站在门口，穿着简单的白色家居服，头发松松地扎在脑后。最令人震惊的是，她的眼睛——那双曾经失去焦距的眼睛，此刻正清晰地看向他们。
\"柚柚...\"秦洛尘的声音哽住了。
柚柚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最后落在裴念安身上：\"哥，我能单独和他谈谈吗？\"
裴念安看了看呆若木鸡的秦洛尘，点点头退出书房，轻轻带上门。
房间里安静得可怕。柚柚走到窗前，背对着秦洛尘。阳光透过纱帘洒在她身上，勾勒出她瘦削的轮廓。她比出事前瘦了很多，锁骨在领口处显出清晰的线条。
\"你...能看见了？\"秦洛尘轻声问，生怕惊扰了这一刻的奇迹。
\"嗯。\"柚柚没有回头，\"这几天慢慢能看清一些了。\"
秦洛尘想上前抱住她，想转过来看看她的眼睛，想确认这不是又一个梦境。但他的脚像生了根，一动不动。
\"我听到你们刚才的话了。\"柚柚的声音很平静，\"谢谢你，我哥，说不会影响合作。\"
秦洛尘的心跳漏了一拍：\"柚柚...\"
\"我想取消婚约。\"柚柚转过身，眼睛直视着他，\"不是一时冲动，是深思熟虑的决定。\"
阳光照进她的眼睛，秦洛尘这才发现那双眸子虽然能视物，却没了往日的光彩，像两颗蒙尘的琥珀。
\"为什么？\"他的声音发抖，\"是因为拍卖会那天的事吗？我已经处理了周家，他们再也不会——\"
\"不是因为她。\"柚柚摇头，\"是因为我。\"
她走向书桌，手指轻轻抚过桌面，似乎在确认触感与视觉的一致性：\"秦洛尘，你看清楚了。现在的我，随时可能再次变成瞎子。\"她苦笑一下，\"甚至更糟。\"
\"我不在乎！\"秦洛尘冲上前抓住她的手，\"我从来就不是因为你的眼睛爱你！\"
柚柚任由他握着，没有挣脱，但也没有回应：\"可我在乎。\"她轻声说，\"我不想下半辈子活在恐惧和自责中，更不想...让你陪我承受这些。\"
秦洛尘跪了下来，是真的跪了下来。那个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秦总，此刻跪在一个二十岁女孩面前，双手颤抖着捧住她的手：\"求你...别这样决定。给我一次机会，让我证明没有什么是我们一起面对不了的。\"
柚柚的眼中泛起水光，但她倔强地眨了回去：\"你值得更好的，一个健康的、能与你并肩而立的伴侣，而不是...\"她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和心脏，\"一个定时炸弹。\"
\"你就是最好的。\"秦洛尘将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从你抓住我手指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这辈子不会再有别人。\"
柚柚的眼泪终于落下，但她抽回了手：\"对不起...我已经决定了。\"
她转身离开书房，留下秦洛尘一个人跪在原地，像一尊被掏空的雕像。
走廊上，柚柚撞见了端着茶点过来的苏苏。两人对视一眼，柚柚勉强笑了笑：\"来看我？\"
苏苏点头，目光担忧地扫过她红红的眼眶：\"你们...谈完了？\"
\"嗯。\"柚柚绕过她，\"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苏苏想拉住她，却被随后赶来的裴念安轻轻拦住：\"让她静一静吧。\"
书房门大开着，他们看到秦洛尘仍跪在原地，背影散发着令人心碎的绝望。
\"我去看看他。\"裴念安对苏苏说，\"你去陪柚柚？\"
苏苏摇头：\"她说想一个人待着。\"她担忧地看着书房方向，\"他们...到底怎么了？\"
裴念安叹了口气：\"柚柚要取消婚约。\"
\"什么？\"苏苏惊呼，\"为什么？秦洛尘那么爱她...\"
\"正因如此。\"裴念安拉着她走向花园，\"她不想成为他的负担。\"
阳光下的花园本该令人心情愉悦，但此刻两人都无心欣赏。苏苏绞着手指：\"可是...真正的爱不是应该同甘共苦吗？\"
裴念安看着她紧皱的眉头，忍不住伸手抚平：\"是啊，但柚柚现在太害怕了。害怕再次失明，害怕心脏病发作，更害怕...被怜悯。\"
\"那怎么办？\"苏苏抬头看他，眼中满是担忧，\"就这样看着他们分开？\"
\"当然不。\"裴念安拉她坐在长椅上，\"但有些坎，必须他们自己迈过去。\"
苏苏突然想到什么：\"对了，今天不是有专家来复诊吗？结果怎么样？\"
裴念安的表情变得复杂：\"血块压迫视神经，虽然现在暂时好转，但...\"
\"但什么？\"
\"柚柚有心脏病史，手术风险太高，只能等血块自己消散。\"裴念安低声说，\"而且...有可能再次失明。\"
苏苏倒吸一口冷气：\"她知道吗？\"
\"秦洛尘让医生别告诉她，但...\"裴念安摇头，\"我怀疑她听到了。\"
\"所以她才会...\"苏苏捂住嘴，\"天啊，她该多害怕...\"
裴念安轻轻揽住她的肩：\"秦洛尘不会放弃的。\"
\"你怎么知道？\"
\"因为如果换成我，\"裴念安看着她的眼睛，\"无论你推开我多少次，我都会一直等下去。\"
苏苏的脸红了，低头摆弄衣角：\"这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我们...我们又没订婚。\"苏苏的声音越来越小，\"而且我很健康，不会...\"
裴念安抬起她的下巴，强迫她看着自己：\"苏苏，爱一个人不是爱她的完美，而是明知道她不完美，还是无法自拔。\"
阳光在他的睫毛上投下细碎的金影，苏苏突然想起多年前那个教她骑自行车的少年，也是这样专注地看着她，说\"别怕，我扶着呢\"。
\"念安哥...\"她轻声唤道。
\"嗯？\"
\"如果...我是说如果，\"苏苏鼓起勇气，\"柚柚坚持取消婚约，秦家会...\"
\"不会怎样。\"裴念安斩钉截铁地说，\"秦洛尘爱的是她这个人，不是一纸婚约。至于商业合作，那是另一回事。\"
苏苏稍稍放心，又想起什么：\"那个专家...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目前来看，只能保守治疗。\"裴念安皱眉，\"但我已经联系了梅里达联邦的几位权威，看看有没有其他方案。\"
苏苏靠在他肩上，突然觉得很累。这一周来，她几乎每天都来看柚柚，却总是被礼貌地拒之门外。柚柚把自己封闭起来的样子，让她心疼得无以复加。
\"会好起来的。\"裴念安仿佛读懂了她的心思，吻了吻她的发顶，\"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