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
这是许梦苏恢复意识后第一个感知到的东西。她皱了皱鼻子，试图睁开眼睛，却发现眼皮沉重得像灌了铅。
\"苏苏？\"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右侧传来，沙哑得几乎不像那个人。许梦苏努力集中精力，终于撬开了一条眼缝。模糊的视线里，一个高大的身影正俯身向她靠近。
\"医生！她醒了！\"
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更多白大褂围拢过来。强光照进她的瞳孔，冰凉的听诊器贴上胸口，各种检查器械轮番上阵。许梦苏像个布娃娃一样被摆弄着，意识却逐渐清晰起来。
\"许小姐生命体征稳定，主要是脱水和轻微肺炎，需要继续观察两天...\"
医生的声音渐渐远去，病房里重新恢复安静。许梦苏终于能完全睁开眼睛，环顾四周——标准的单人病房，窗台上摆着一束新鲜的百合，输液瓶里的液体正一滴一滴落下。
然后她看到了他。
裴念安站在床尾，眼下是明显的青黑，下巴冒出胡茬，西装皱巴巴的，领带不知所踪。他手里攥着一杯水，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目光却死死锁在她脸上，仿佛一眨眼她就会消失。
\"水...\"许梦苏艰难地挤出一个字，喉咙火辣辣地疼。
裴念安如梦初醒，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床边，小心翼翼地托起她的后颈，将吸管递到她嘴边。温水滋润了干裂的嘴唇，许梦苏忍不住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慢点喝。\"他的声音轻柔得像在哄孩子，\"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许梦苏摇摇头，避开他灼热的目光：\"小雨呢？\"
\"她没事，已经回家了。她父母很感激你。\"裴念安放下水杯，犹豫了一下，\"霍瑾言和霍瑾行在外面，要叫他们进来吗？\"
\"不用了，让他们休息吧。\"许梦苏轻声说，\"我睡了多久？\"
\"三十六个小时。\"裴念安的声音有些发紧，\"医生说你是疲劳过度加上淋雨...\"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山洞、篝火、泥石流...还有那个在暴雨中将她背出险境的怀抱。许梦苏的手指无意识地揪紧了被单。
\"谢谢你...来救我。\"
裴念安突然单膝跪在了病床边。这个动作让许梦苏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往后缩了缩。只见他从西装内袋取出一个深蓝色丝绒盒子，打开后，里面是一枚闪耀的钻石戒指，主石周围环绕着细小的蓝宝石，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这枚戒指是我亲手设计的，然后找的国外珠宝公司定制的，之前我去国外就是为了取这枚戒指，然后回来向你求婚的。\"
许梦苏的呼吸停滞了。这就是那枚引发误会的戒指，这就是他去欧洲的真正目的。
\"许梦苏，\"裴念安直视着她的眼睛，\"你愿意嫁给我吗？\"
病房里安静得能听见输液管里液体滴落的声音。许梦苏看着眼前这枚承载着厚重历史的戒指，又看看裴念安疲惫却真挚的眼神，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
她应该立刻答应的。这本该是她梦寐以求的时刻——从出生开始就认识的人，此刻正跪在她面前求婚。但为什么，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许梦苏垂下眼睛，\"我需要时间考虑。\"
裴念安的手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但很快恢复了平稳。他合上戒指盒，轻轻放在床头柜上：\"当然，不急。\"
他站起身，替她掖了掖被角：\"饿不饿？我让人准备了粥，一直温着。\"
许梦苏摇摇头，突然感到一阵疲惫袭来。她闭上眼睛，听见裴念安轻声说：\"你休息吧，我就在外面。\"
门关上的声音很轻，却像一记重锤敲在她心上。许梦苏慢慢蜷缩起来，将脸埋进枕头。为什么拒绝？是因为那个该死的绯闻吗？还是因为...
记忆不受控制地回溯到十四岁那年。初中毕业晚会后，她鼓起勇气将一封情书塞进裴念安的书包。第二天，她亲眼看见那封信被原封不动地丢进了垃圾桶。裴念安当时的表情她至今记得——漫不经心，甚至带着点不耐烦。
\"苏苏？\"柚柚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打断了她的回忆，\"我能进来吗？\"
许梦苏迅速擦掉眼角的湿意，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进来吧。\"
柚柚推门而入，手里捧着一束向日葵。她看起来气色不错，只是看向许梦苏的眼神充满担忧：\"听说你醒了，我马上过来了。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许梦苏示意她坐下，\"你家秦洛尘呢？\"
\"去买吃的了，医院的饭太难吃。\"柚柚放下花，突然压低声音，\"我哥刚才...是不是求婚了？\"
许梦苏一惊：\"你怎么知道？\"
\"他手上那么大个戒指盒，瞎子才看不见。\"柚柚翻了个白眼，\"所以...你拒绝了？\"
\"我没有拒绝，只是...\"许梦苏绞着手指，\"需要时间。\"
柚柚叹了口气，坐到床边：\"因为冯婉的事？那真的只是个误会。我哥一下飞机就联系律师准备起诉她了，只是顾及她背后有秦氏的合作关系才没立即行动。\"
\"我知道。\"许梦苏轻声说，\"他解释了。\"
\"那是为什么？\"柚柚困惑地问，\"你们不是两情相悦吗？\"
许梦苏沉默了很久，久到柚柚以为她不会回答了。窗外，一只麻雀落在窗台上，好奇地往病房里张望。
\"柚柚，你还记得初中毕业晚会后，我写给你哥的那封信吗？\"
柚柚愣了一下：\"你是说...那封情书？\"
许梦苏点点头，声音轻得像羽毛：\"第二天，我看见他把它扔进了垃圾桶。\"
\"什么？\"柚柚瞪大眼睛，\"不可能！我哥明明——\"她突然刹住话头，表情变得古怪。
\"明明什么？\"许梦苏敏锐地捕捉到异常。
柚柚咬了咬嘴唇：\"...明明很喜欢你。大家都知道。\"
许梦苏苦笑：\"是啊，像喜欢妹妹一样。\"
\"不是那样的！\"柚柚急得直跺脚，\"那封信他根本没收到！当时是...\"
门突然被推开，裴念安端着餐盘走了进来。柚柚立刻闭上嘴，冲许梦苏使了个\"回头再说\"的眼色。
\"你不能吃太油腻的，先将就一下。\"裴念安将餐盘放在床头柜上，是一碗冒着热气的皮蛋瘦肉粥，旁边配了几样清爽小菜。
许梦苏有些惊讶——这是她最喜欢的搭配，但皮蛋瘦肉粥做起来麻烦，她很少在外面点。
\"你...记得我喜欢这个？\"
裴念安嘴角微微上扬：\"你十岁那年生病，只肯吃这个。干妈不会做，是我妈熬好送过去的。\"
许梦苏隐约记得有这么回事，但没想到他会记得这么清楚。她接过粥碗，小口啜饮。粥熬得恰到好处，皮蛋的香气在舌尖绽放，温暖一路蔓延到胃里。
\"好吃吗？\"裴念安问，眼神专注得像在等待重要评判。
许梦苏点点头：\"很好吃，谢谢。\"
\"我做的。\"
勺子停在半空。许梦苏抬头，对上裴念安带着笑意的眼睛：\"你...会做饭？\"
\"只会这个。\"他耸耸肩，\"刚学的，比不上我妈做的。我多练习，以后会做的更好。\"
许梦苏的心脏漏跳一拍，急忙低头继续喝粥，掩饰自己发热的脸颊。
柚柚在一旁偷笑，被裴念安瞪了一眼。她识相地站起身：\"我去看看洛尘哥哥怎么还没回来，你们慢聊。\"
门再次关上后，病房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许梦苏机械地一口口喝着粥，感觉裴念安的视线像实物一样落在她头顶。
\"苏苏，\"他突然开口，\"关于那封信...\"
许梦苏猛地抬头，勺子\"当啷\"一声掉在碗里：\"你...你知道？\"
\"刚刚在门口听到了。\"裴念安的表情复杂，\"我...从来没有看到过那封信。\"
\"但你把它扔了。\"许梦苏声音发抖，\"我亲眼看见的。\"
\"那不是你的信。\"裴念安苦笑，\"是隔壁班一个女生塞在我书包里的。我当时根本不知道你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