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之外,死寂无声。
先前被秦琼一锏破去的阵法光幕,其消散的余波,似乎抽走了此地所有的声音与色彩。
北原小王爷拓跋宏,那张素来写满桀骜的脸,此刻一片煞白。他握着白骨战斧的手,青筋毕露,却不是因为愤怒,而是源于一种抑制不住的战栗。
他想不明白。
那可是上古大能布下的绝阵,是神霄道宫圣子口中“一环扣一环,生生不息”的无解之局。
怎么就在那人一锏之下,如纸糊般碎了?
那不是力量的碰撞,更像是一种……规则的抹除。仿佛那座大阵的存在,本身就是个错误,而那人,只是随手纠正了这个错误。
“呵……呵呵……”
神霄圣子忽然低笑起来,笑声中带着一股子说不出的悲凉与自嘲。他看着自己那双曾布下无数精妙阵法,被誉为“阵道千年一遇”的手,此刻只觉得无比陌生。
“我们穷尽智慧,想要在规则之内寻找生路……”他抬起头,望着那群人消失的谷口,眼神空洞,“而他们……他们自己,就是规则。”
这句话,像一记重锤,砸在每个人的心坎上。
是啊。
他们还在苦苦思索如何“破阵”,而人家考虑的,仅仅是此阵“碍事”。
境界,从一开始,就不在一个层面上。
就在这时,山谷深处,忽然传来一阵阵沉闷如雷的咆哮,紧接着,数股凌厉无匹,带着金戈铁马般杀伐之气的金色罡风,从谷内冲天而起!
每一道罡风,都足以轻易撕裂圣人王的护体神光!
“是……是后续的杀阵!锁阵被破,杀阵彻底暴走了!”一名中州世家的长老失声惊呼,脸上血色尽褪。
拓跋宏心头一紧,非但没有畏惧,眼中反而燃起一丝病态的希望。
对!就是这样!
让他们也尝尝这绝地的厉害!让他们知道,此地不是自家的后花园!
然而,这股暴虐的杀伐之气,仅仅持续了不到十息。
旋即,就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咽喉,所有的咆哮与罡风,戛然而止。
整个山谷,再一次,恢复了那令人心悸的死寂。
“又……又没了?”
拓跋宏脸上的表情,彻底凝固了。
如果说第一次破阵是震撼,那这一次,就是深入骨髓的绝望。
……
山谷深处,大唐众人悬浮于半空,神色自若。
下方,八座更加庞大、更加凶戾的古阵,正散发着残存的威压。阵眼之中,一条长达千丈,通体由最纯粹的庚金之气凝聚而成的巨龙,正在疯狂地咆哮挣扎。
它的身上,捆绑着无数由阵法符文构成的锁链,每挣扎一下,都会引得八座杀阵迸发出毁灭性的力量。
“有点意思。”霍去病摸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着那条龙脉,“被关了万年,怨气不小啊。”
袁天罡抚须道:“此乃‘八门金锁阵’的变体,以龙脉为核心,互为犄角。若强行破阵,龙脉必会受损,甚至自爆,那便得不偿失了。”
李淳风点头附和:“此龙脉已被滋养万年,灵性通天,乃是锻造帝阶兵甲的无上神材,确实不能用蛮力。”
卫青的目光,落在了宇文成都身上。
“天宝公。”
“末将在!”宇文成都瓮声瓮气地应道,向前一步。
“陛下封你‘天宝’,寓意你为国之重宝。这天下奇珍,理当为你所镇。”卫青的语气依旧平淡,“此龙脉性烈,你去,安抚它。”
“领命!”
宇文成都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他拍了拍胸口,那股子源自“天宝公”封号的浑厚国运,轰然流转全身!
他没有释放准帝的威压,而是将一股奇异的意志,朝着下方那条狂暴的龙脉笼罩而去。
那是一种对“宝物”天生的亲和与镇压之力!
“吼——!”
庚金龙脉似是感受到了威胁,发出一声更加愤怒的咆哮,掀起漫天金光,欲要将宇文成都撕碎。
“小东西,还不老实?”
宇文成都双目一瞪,那股“天宝”意志骤然加重。
奇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狂暴的庚金龙脉,在接触到这股意志的瞬间,竟像是被当头棒喝,整个龙躯猛地一僵。它那充满了暴虐与疯狂的意志,仿佛遇到了天敌,开始迅速消退。
那感觉,就像一个正在撒泼打滚的顽童,忽然见到了最严厉的家主。
短短几个呼吸,那条千丈龙脉便停止了挣扎,巨大的龙头低垂下来,虽然依旧目露凶光,但那股子毁天灭地的气焰,却是被硬生生地压了下去。
“干得不错。”卫青微微颔首,随即转向另一人。
“文远。”
“末将在!”新晋“晋阳公”张辽出列,神情肃然。
“不,此事,当由他来。”卫青的目光,越过张辽,看向了他身后的徐达,以及那三百名一直沉默不语,却身姿挺拔的神机营工匠。
“徐达。”
“末将在!”徐达上前一步,抱拳行礼。
“陛下设神机营,钻研机关阵巧,为的是化腐朽为神奇。”卫青看着下方那八座虽然安静下来,却依旧结构完整的杀阵,“此阵,对神机营而言,是磨刀石,亦是……一份大礼。”
“破阵,是莽夫所为。”
“拆阵,才是匠心之道。”
徐达眼中精光一闪,瞬间明白了卫青的意图。他猛地转身,面向那三百名武尊境的工匠,声音铿锵有力:
“神机营听令!”
“在!”三百人齐声应喝,声震四野。
“天乾组,负责解析巽位与坎位的能量枢纽!”
“地坤组,接手艮位与坤位的阵基符文!”
“玄鸟组,从离位突入,切断所有阵眼与龙脉的联系!”
“……”
一道道精准无比的命令,从徐达口中流水般下达。
那三百名工匠,在接到命令的瞬间,便化作三百道残影,如最精密的仪器般,分毫不差地冲向了八座大阵的各个角落。
山谷外,神霄圣子和拓跋宏等人,正好看到了这匪夷所思的一幕。
他们没有看到预想中的惊天爆炸,也没有感受到元力对冲的波动。
他们只看到,那三百个身穿制式甲胄的人,如同庖丁解牛般,用各种奇巧的工具,开始……拆解那八座上古杀阵!
有的在撬动一块阵基石板,有的在用特制的刻刀抹去一道符文,有的则将一根根阵旗从阵眼中有序拔出。
他们的动作行云流水,配合得天衣无缝,仿佛不是在拆解一座能绞杀圣人的绝阵,而是在自家的工坊里,拆卸一件熟悉的机关造物。
那八座充满了毁灭气息的上古大阵,在这三百人的手下,被一块块、一片片地分解,化作最原始的零件与材料。
神霄圣子的呼吸,彻底停滞了。
他痴痴地看着这一幕,浑身都在发抖。
原来……阵法,还能这么用?
这已经不是破阵了,这是……对阵法之道的……极致解构!
良久,拓跋宏缓缓地收回了目光,他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白骨战斧,又看了看那幽深的山谷,脸上那最后一丝不甘与骄傲,终于被彻底碾碎。
他转身,对着身后的北原修士,用一种从未有过的沙哑声音,低沉地说道:
“我们走。”
“传令下去,所有北原的人,立刻退出这片区域。”
“这不是我们能染指的机缘。”
“这是……神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