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靖看了他几秒,什么也没说,在门口和她大伯说了一声。
她大伯朝厨房方向扬声喊:“安平!把备的饭菜先盛一份来!”因为给守夜的和作法事的人备着夜宵,所以也快。
不等片刻,安平端着漆木托盘快步进来。青瓷碗盛着紫菜蛋花汤,五个粗瓷碟摆着菜——板栗烧鸡油亮,腊肉炒红椒,一盘空心菜泛着蒜香,凉拌黄瓜撒着花生米,还有一条红烧鲫鱼。陆鸣野盯着饭菜,喉结动了动,这才想起自己从昨天到现在都没正经吃饭。
“妹夫,快坐下吃!”安平把托盘往桌上一放,“都是自家养的鸡、种的菜。”
“你别瞎喊。”安靖白了他一眼。
安平笑道:“迟早的事!”
陆鸣野听到这声妹夫,嘴角压不住的扬了扬。
心情大好的道,“谢谢哥!”
安平识趣的出了房间。陆鸣野拉过安靖的手坐下问道,“你有好好吃饭没?”
“我吃过了,你快吃吧。”安靖想抽回手,却被他攥得更紧。
陆鸣野夹起一块土鸡肉喂到安靖嘴边道,“陪我一起吃一点。”
两人僵持间,鸡肉的香气混着板栗甜丝丝的味道钻进鼻腔。安靖盯着他眼下浓重的乌青,最终张口咬住。
见她吃了,陆鸣野眼底瞬间亮起了光。松开了手,他扒了大口米饭,夹起块鱼肉时筷子都带着雀跃:“真好吃!”
很快一碗饭就见了底。
安靖顺势给他盛了一碗汤,“慢点吃,没人和你抢。”
见他下巴上留了粒米饭,手比脑快地伸了出去。指尖触到他下巴新冒的胡茬,粗糙的触感才猛地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安靖想要撤回手,却被陆鸣野顺势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温热的脸颊上,嗓音带着几分委屈:“昨天到今天就现在正儿八经吃了顿饭,胃都快饿瘪了。”
安靖用力抽回手,“活该!谁让你来的。”
陆鸣野噙着笑,任由她数落……
安靖别过头接着道,“吃完饭你睡上一觉,明天一早你就回去。”
“那可不行。”陆鸣野突然正经起来,轻轻拉过她的手道,“我得守着我的小姑娘,看她好好吃饭,看她好好睡觉……...”他声音渐弱,拇指摩挲着她泛红的眼尾,“看她别把眼泪都往心里咽。”
安靖望着他,喉咙发紧得说不出话。她强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软了语气,“吃完就睡一觉,床单被子都是新换的。”
陆鸣野却一把拉住她的手腕,“你看你的黑眼圈都快赶上国宝了,该睡的人是你。”
安靖刚说了句,“不用,我守夜,”大伯走了进来,“争啥呢?”他扫了眼两人僵持的姿势,“听我的,都去睡!今晚我和你姑他们守灵,明晚再换你们小辈。”
陆鸣野还想说什么,大伯道,“小陆你开了这么远的车来,也累了,今晚先好好休息,”随后对安靖道,“小靖也是,从你奶走后就没见你合过眼,当自己是铁打的?”
在大伯的安排下,一个睡在东屋,一个睡在西屋。两人很快就睡着了。
次日清晨,安靖被此起彼伏的唢呐声唤醒。推开房门时,正撞见陆鸣野笨拙地系着孝带,“帮个忙?”他举着散开的带子,安靖看了片刻还是帮他系好了带子。
灵堂前,安靖教他如何跪拜行礼,陆鸣野余光瞥见陆续赶来的乡亲们抱着花圈,鞭炮声震得老樟树树叶沙沙作响。他想到了什么,出去打了个电话。
三个小时后。突然,村头传来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响声一浪高过一浪,惊得樟树上的鸟儿扑棱棱乱飞。安靖正带着陆鸣野给来吊唁的亲朋好友回礼,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惊得发懵。
众人目光望向村口方向。只见几辆大卡车排着长队缓缓驶来,车斗里堆满了各色花圈、鲜花、鞭炮、烟花……层层叠叠摞得足有两人高。最前头的卡车上,还有几个巨大的电子花圈闪着彩灯,播放着悼念音乐,声音响彻整个村子。
“这是你安排的……”安靖诧异地看向陆鸣野问道,因为她觉得只有他这种人傻钱多的才干的出这样的事。
“就想着让奶奶风风光光地走。”陆鸣野轻描淡写地说,眼中却藏着一丝忐忑,“不知道这样……会不会太夸张?”
说话间,车队已经到了院门口。卫明跳下车,抹了把额头上的汗:“陆总,按照您吩咐,买了全县城所有的花圈和鲜花,还特意找了几个乐队!”他话音刚落,卡车上立刻下来十几个大汉,抬着花圈、鲜花、鞭炮、烟花,热热闹闹地往院子里涌。花圈院子里根本摆不下,直接摆到了马路上……
院子里顿时热闹起来,乡亲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都说这孙女婿孝顺。
大伯见到这一幕又惊又喜:“哎哟,小陆,太让你破费了。”
陆鸣野恭敬地说道:“伯父,就想让奶奶走得体面些,这些都是晚辈的心意。”
安靖看着忙前忙后的陆鸣野,看着他指挥人摆放花圈时认真的模样,心里某个角落渐渐柔软起来。任由这个固执的男人,把她从独自扛着世界的孤岛上,一点点拉回人间烟火里。灵堂前的香火越烧越旺,缭绕的烟雾中,奶奶的笑容仿佛也变得更加温柔。
接下来的几天,陆鸣野寸步不离的跟在安靖身旁。守灵的长夜里,他与安靖跪坐在蒲团上,任灯火将两人的影子拉长又缩短。
送葬那日,天空飘起细密的雨丝。陆鸣野早早就穿上了孝服,白色的布料衬得他愈发挺拔,腰间的麻绳却又添了几分肃穆。当棺材缓缓抬起,他立刻跟上安靖的脚步,学着其他孝子的样子,三磕九拜。泥泞的山路不好走,他半步不离地护在安靖身侧,一只手虚扶着她的胳膊,另一只手拿着香纸。
纸钱在风中打着旋儿,混着雨水落在肩头。安靖望着渐渐没入土坑的棺木,泪水再也控制不住。陆鸣野默默抽出帕子,轻轻替她擦去脸上的雨水和泪痕,动作轻得像是触碰易碎的珍宝。下葬仪式结束后,他又跟着众人填土、堆坟,手掌被铁锹磨得发红也浑然不觉。
回程的路上,安靖的脚步虚浮,陆鸣野二话不说便将她背起。他的脊背宽阔而温暖,让安靖紧绷了许久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趴在他背上,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声,安靖忽然觉得,原来有人依靠的感觉,竟这般安心。
亲爱的,喜欢的点个催更哈,马上谈甜甜的恋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