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粒子落在傅砚辞的发间,他望着陆鸣歆被冻得发红的鼻尖,忽然低笑一声,
笑声里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紧张:“其实……刚才赶来的路上,我心里慌得很。”
陆鸣歆挑眉看他,他很少露出这样的神色。
“我怕你一个人在雪地里处理事故,冻着累着是一回事,”他顿了顿,伸手替她掸去落在肩上的雪,“更怕……怕你再追尾个什么人。”
他故意拖长了语调,目光却认真得厉害:“万一追尾的是个对你图谋不轨的男人,我这‘顺路’赶来的,怕是连争取的机会都没有了。所以我……”
陆鸣歆愣了愣,抬头望向他,随即笑出声,肩头的雪都抖落了些:“傅医生,你这心理医生当得,还会杞人忧天?”
“在你这儿,我早没什么职业素养了。”
傅砚辞望着她笑起来时的梨窝,那里面盛着雪光,亮得让他心慌,“歆歆,”
他往前凑了半步,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能听见彼此呵出的白气交织在一起的声音:“让我光明正大地爱着你,护着你,再也不用找‘顺路’的借口
傅砚辞的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目光像被雪洗过一样清亮,“你加班晚了,我来接你;你胃不舒服,我给你熬粥;你开车走神,我就坐在副驾盯着。”
他抬手,指尖轻轻碰了碰她冻得发红的耳垂,
“歆歆,给我个机会好吗?”
陆鸣歆并没有回复,只是问,“你知道我为什么离婚吗?”
还没等他回,她接着道,“我和他是大学校友,毕业后我就嫁给了他。我以为,爱情是永远炽热的玫瑰,婚姻是遮风挡雨的港湾。可后来他在外面有了私生子。”
顿了顿鼓起勇气看着傅砚辞接着说,“我们结婚5年没有孩子……我……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问题,可我检查也没有什么问题……”她声音越说越低。
傅砚辞心疼地看着她,轻轻将她拥入怀中,“这不是你的问题,错的是他,是他辜负了你。”
他的下巴抵在她的头顶,声音温和而坚定,“歆歆,我不在乎那些,相信我爱就是爱,不需要理由,
不是因为孩子,不是因为其他任何附加条件,就是纯粹地喜欢你这个人,想和你来日方长,陪在你身边经历生活所有美好与艰难。 ”
陆鸣歆的睫毛剧烈颤抖,温热的液体渗进傅砚辞的围巾。
许久!
“傅砚辞,” 她在他怀里声音闷闷的,带着点鼻音,“我开车…… 是不太好。”
傅砚辞:“嗯?”
“那往后……” 她顿了顿,笑道,“你多给我看着点。”
“嗯?”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歆歆……你这是答应了?对吗?”傅砚辞声音发颤。不确定的问。
陆鸣歆仰头看他,雪花落在她笑弯的眼睛里,像落了两颗星星:“再啰嗦,我真要去追尾别人了。”
傅砚辞低低地笑起来,再次将她牢牢圈在怀里。
下巴抵在她发顶,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笑意:“好,我看着。这辈子,都给你看着。你不许再追尾别人了。”
陆鸣歆想。
或许,有些墙,不必守得那么紧。
或许,有些人,值得她试着往前走一小步。
就一小步,应该没关系吧。
……
除夕夜的金三角,没有航城的雪,只有旱季末尾灼人的晚风,卷着远处隐约的枪声和近处的虫鸣。
今年这个年,千面魔倒没有组织一起过。周忍与安靖以及他手下猴子、黑熊、长鬼等人一同度过。
这几个人跟了周忍许多年,周忍救过他们的命,所以他们都忠心耿耿。当然不忠心的已经被周忍弄死了。
和几个手下吃了晚饭,拿了瓶酒来了安靖房间。“陪我喝一杯。”
周忍说着,倒了两杯酒,将另一杯酒递向安靖。安靖没有多余的话接过灌下一口酒。
周忍也一口闷了,忽然问:“以前过年都怎么过?”
安靖垂眸望着杯底晃动的酒,像是在回忆里跋涉:“在部队。”
初中她寄宿,春节他爸爸值班会接他去部队,她爸出任务就在方叔家过年。
后面她爸牺牲了她去了部队。除了妮妮来的那年休了假,其他时间她都在部队过年。
所以过年对于她来说,和普通日子没什么不同。
周忍有些诧异的看向她。
安靖苦笑了一下解释,“我父母在我六岁那年离婚了,初中前在乡下,初中后开始寄宿,春节爸爸值班就把我接到部队,后来他牺牲了,我进了部队,我接着值班。”
周忍握着酒瓶的手顿了顿,他们认识一年多以后第一次听她提及这些。
她偏头看向周忍,问,“你呢?”
“我?”
周忍想起孤儿院除夕夜,自己蜷缩在铁架床上数星星的模样。他幻想有家人的春节会是什么模样。
此刻听着安靖的故事,却觉得命运荒诞得可笑——一个在冰冷中失去所有温暖,一个在温暖消逝后只剩冰冷。
“我!”周忍仰头灌下一口酒,辛辣灼烧着喉咙,“孤儿院的铁架床、警校的训练操场、毒窝的阴暗角落……”
他扯了扯嘴角,笑容比窗外的夜色还凉,“这些地方都没有我的春节。”
安靖喝着酒没有说话。许久才说,
“等从这里回去后,你第一件想做的事是什么?”
安靖突然坐直身子,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周忍垂眸搅动酒杯,他想说“想睡三天三夜”,想说“想吃顿不掺着血腥味的年夜饭”,可喉间像卡着块烧红的炭。
不等周忍回答,安靖说。
“我想结婚。”她声音带着破釜沉舟的勇气。
“你呢?”安靖转头看他,睫毛上沾着细碎的光。
周忍仰头灌下最后一口酒,辛辣烧得眼眶发烫。他想起无数个卧底的深夜,在毒窝的阴影里数着倒计时,把对光明的渴望碾碎吞进肚里。
此刻望着眼前人,心脏却突然剧烈跳动——原来在黑暗中跋涉太久的人,连触碰光明的勇气都需要反复练习。
“没想过。”玻璃杯重重磕在桌上,在寂静的夜里惊起一声脆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