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此。
陈余心中蓦然惊喜,如获至宝般连忙道:“谢刘副将,刘副将勇猛之至,实乃我军楷模。打虎英雄之名,当之无愧!”
他顺势拍了个马屁,敬佩万分的姿态。
昨日突发锦衣卫行刺,石有容失踪,整个满江镇人人自危。
反贼已将防卫等级提到最高,严密封锁了整个镇区。
除了出动大批士兵巡逻之外,任何人想要进镇都必须卸甲,包括反贼军自己,出入都要再三盘查!
原本扮成薛愕的亲兵回去,陈余仍觉得不够稳妥,生怕中途会被士兵要求摘下面巾。
这下好了。
刘冲知道两头猛虎被击毙,且陈余谎称已经发现石有容踪迹,一心想邀功之下,竟要亲自带二人回去,倒是正中陈余下怀。
有刘冲这个凤梧军副将带头,沿途的反贼关卡必然不敢阻拦,二人可不接受任何盘查就能回到镇上。
而若是二人自己回去的话,便有可能暴露身份。
面巾一旦被摘下,肯定是难以逃脱。
刘冲亲自带队,却是无形中帮了他俩一把。
“呵呵,你这小子倒是会说话,该赏!回去之后,待抓到陈余和少主...你就晋升什长吧!好好干,天军不会亏待你们!”
刘冲笑着,似乎从陈余身上的铠甲徽记看出他是一名伍长。
受了奉承之后,一开心,就立马晋升他一级。
殊不知,面前之人并非他手下,而是陈余。
随后,也不多废话,转身向后一摆手,示意身后几人把另一具虎尸抬过来,往回走。
下山的途中。
陈余二人很识趣地走在队伍最后面,尽可能保持低调。
石有容略显担忧,小声道:“这样跟着刘冲走,会不会被他们发现...”
她身上的伤颇重,刚才被陈余推倒躲过虎扑,又摔了一跤,走路都有些艰难。
陈余一手揽住她的细腰,扶着她走,一边回道:“没事。现在跟着刘冲等人回去是最安全的,可免去一路盘查。到了镇上,我们找借口离开疗伤,他们不会起疑。马国堡未死,只要你能出现在他面前,徐阳军站在你这边,便无惧薛愕!”
“可我总有点担心,马国堡就算不死,此时估计也已被薛愕控制。我们想要接近他,只怕不易。”
“不!这你倒不必担心,这里始终是马国堡的驻地,镇上的大部分驻军都忠于他。薛愕是外来的守将,带来的人并不多。他们想绝对控制马国堡,是无法轻易做到的。至少在确认你的生死之前,就算有天王的指令,马国堡都不会轻易就范。”
“即便如此,又该如何接近马国堡?我们甚至不知道他被薛愕软禁在哪...”
“这就更加不必担心!马国堡遇刺负伤,事情没有定论之前,徐阳军定会誓死保住他。就算薛愕强行夺取满江镇的控制权,也暂时不能把马国堡怎样。马国堡定是被手下送入军营,严密保护起来!徐阳军以马国堡为首,荣辱与共,没有天王的指令之前,保住马国堡,就是保住他们自己,徐阳军不会轻易把他交给薛愕。”
“希望如你所料。只要马国堡的徐阳军还没有投靠薛愕,本少主自有办法收拾他!只是...这刘冲是不是有点傻?他居然不亲自去追捕,反而是带着两具虎尸回去向薛愕邀功?”
陈余听此,淡然轻笑,道:“一看便知刘冲这家伙有点好大喜功,得知你的踪迹,按理说他应该亲自带人去追捕的。但明面上我们只有两人,且都受了箭伤并中毒,或许他是觉得我们已经毫无生路,被抓的迟早的事,便想抢先回去邀功。”
“既想做打虎英雄,又想在薛愕面前威风一把!不过,此乃愚昧之举,恰好给了我们契机。但不管到底他是什么想法,这货不分轻重,岂非对我们有好处?”
石有容微微点头,眸中闪过一抹冷色:“哼,也好!待本少主回去,再慢慢与他们清算!就算冒着与父亲决裂的风险,我也决计不能再留薛愕!”
陈余再次心喜。
石有容对薛愕起了极重的杀心,对他来讲是大好之事。
不必庄十三冒险出手行刺,反贼窝里斗,对陈余就是百利而无一害。
半个时辰后。
回到镇上。
正如陈余所料,有了刘冲这个副将带头,沿途经过十几道反贼的关卡都相安无事,并没有人敢出面盘查。
衙门大院前。
刘冲骑着马,问向守门的反贼士兵,道:“将军呢?速去通传!”
反贼士兵弯腰:“回刘副将,薛将军已去镇外马国堡的军营,说副将若回来,便立即去见。”
“好,先将这两头虎尸送入衙内,把虎皮剥下。将军想要虎皮已久,本副将已为他寻来!”
刘冲点头,吩咐道。
陈余目光一转,立即上前拱手道:“启禀刘副将,属下这位兄弟受猛虎袭击负伤,急需军医治疗。不知,可否...”
他没有把话说完,意思却很明确。
刘冲望了二人一眼,并没有丝毫起疑,点头道:“既是因工受伤,那你二人便免去今日当值,回营休息吧。正好,本副将也要去军营面见将军,就与我一道去吧!”
“来人,给他们一匹马。”
陈余再次拱手:“谢刘副将。”
薛愕的凤梧军本为了追捕林筱筱而来,进入马国堡的驻地,算是外来者。
但由于是“友军”的关系,薛愕带来的百余人队伍,也是暂住在马国堡镇外的军营中。
因为石有容此前的召见,加上“林筱筱”已在满江镇附近被抓,薛愕一时无法离开,马国堡便特意在军营中让出一处军帐,供凤梧军居住。
此番,陈余二人要回去休整,也是要回马国堡的军营,与刘冲同路。
二人同骑一马,跟在刘冲队伍后面,快速前往镇外三里处的军营。
军营中。
此时戒备森严,得知马国堡遇刺受伤之后,他麾下的三千士兵已全部回营,包括吴勇和掌管大牢的刑牢头在内。
整个军营外站满了人,全副武装,如临大敌之色。
刚来到营前不远处。
就见到薛愕带着手下亲兵,正与吴勇和刑牢头对峙,双方互不相让的样子。
看那架势,估计是薛愕想趁马国堡负伤,伺机接管徐阳县军营,但遭到马国堡亲信的阻挠,双方一时僵持不下。
而薛愕企图夺取兵权的借口并不难想到,马国堡怂恿少主参加陈余的婚宴遭到锦衣卫行刺,已犯了保护不周,监管不力之罪。
按照反贼的规矩,马国堡这个守将已经有疑罪之嫌,不能再继续主政,当交出兵权,等待发落。
只不过,行刺之事突然,且深有猫腻。
站在徐阳军的角度,不可能轻易交出兵权,更不可能轻易把马国堡交出。
否则,以薛、马二人之间的恩怨,马国堡必死无疑。
马国堡若死,他麾下的亲信也必然遭罪,又怎会轻易就范?
至少在天王的指令下达之前,他们会死保马国堡,免遭薛愕的毒手。
唇亡齿寒的道理,马国堡麾下的亲信岂会不懂?
进了营门。
陈余自知不能参与反贼两部的对峙,悄然带着石有容走向凤梧军的军帐。
刘冲带人走向薛愕,在他耳边轻语两句之后。
薛愕却是脸色巨变,两眼一瞪,暗怒不已,转头就拉住刘冲走出军营,怒斥道:“你他娘的蠢货,既然发现了少主的踪迹,为何不亲自去把她的尸体带回来?你脑子里装的都是馊水吗?”
刘冲一惊,本以为薛愕得知消息后会大喜,乃至对他大为赞赏。
谁知,却是大怒,赶忙低头弯腰道:“将军息怒,据我们的人说...少主和陈余都中了毒箭,已然逃无可逃。被抓是迟早的事,属下已命人全力围捕,相信此时已经得手,就想着先回来向将军禀报。”
“将军可以少主之死为由,抢先一步夺取徐阳军大权。所以...”
薛愕怒道:“蠢货!你说少主已死,那尸体呢?没有尸体,徐阳军如何信服?徐阳军自知马国堡若下狱,他们亦难逃罪责,肯定死保他不放!没有少主尸体,我们就算要硬来,理由也不够充分!”
刘冲冷汗:“是...是属下思虑不周...属下这就折返回去,亲自把少主的人头带来...”
说完,就要转头离去。
“等等!”
薛愕却将他拦住,怒不可遏道:“你这废物办事不知轻重,本将如何再相信你?马上集合我们所有队伍,我要亲自进山去办!若是找不到少主,或是已经逃匿,你第一个要死!”
他怒瞪着刘冲,恨不得将之手撕的样子。
顿了顿后,回到营中对吴勇喊话道:“徐阳军的人都听着,我部之人已经寻到少主踪迹,本将这就亲自将她带回。若她有个三长两短,尔等便是与朝廷勾结谋害少主,罪同叛逆,当诛九族!”
“识趣的,就乖乖把马国堡交出来。如此,或许本将尚可在天王面前为尔等求情!否则,后果你们是知道的!你们考虑的时间并不多,希望本将回来之前,你们已有决定。”
“是想与马国堡一同赴死,还是跟着本将逐鹿天下,自行抉择吧!哼!”
言尽。
薛愕扭头就走,带人快速奔向后山。
刚来到后山脚下。
薛愕还没得及上山,就见到一队人马正匆忙下山。
其中一人手上拿着陈余换下的新郎袍,另外几人则抬着五具死透的尸体。
见到薛愕和刘冲同时出现,为首一人当即跪下,紧张道:“将军,大事不妙...”
薛愕心中一沉,见到手下慌张的模样,已知事情出现意外,忙斥道:“怎么回事,说!”
那人汗颜道:“回将军,击杀猛虎之后,我们奉刘副将命令沿着河流下游追捕少主和陈余。却没有发现二人踪迹,反倒是...发现了我们五个弟兄的尸体。”
“其中三人尸体漂浮于河岸边,另两人被藏尸草丛,只怕...陈余与少主已经逃匿出后山,不知所踪。这件新郎袍是在草丛中寻到的,有两具尸体身上的衣物铠甲全无,估计是陈余装成我们自己人,瞒天过海逃了...”
说着,那人手抖着将陈余脱下的新郎袍奉上。
“什么?”
此话一出。
薛愕和刘冲同时震惊。
逃了?
薛愕怒极,一脚踹飞面前的小兵,并一把揪住刘冲的衣领,吼道:“这就是你办的好事,让少主和陈余跑了?”
刘冲慌张至极,吓得连话都不敢说。
一听到反贼士兵说陈余有可能装成“自己人”逃过了追捕,他就知道事情极其严重。
这已经不是把人追回来就可以的问题,而是他们的意图已经暴露。
陈余二人若是装成反贼士兵逃离,那就肯定是藏在刘冲的队伍中逃过了追捕。
这点,薛愕或许还不知道,但刘冲却可以想象得到。
只因整个后山已经被重重包围,其他地方没有传来有士兵被杀,并剥去铠甲的事件。
而就在半个多时辰前,刘冲才刚刚见过那两个被杀死的士兵。
换句话说,陈余二人大概率就在他眼皮底下杀人,并顶替士兵的身份,跟着他回到了镇上。
最关键的一点是,如果陈余二人就藏在他刚才的队伍中,那肯定已经听到了他们的所有计划,包括要暗中杀了石有容一事。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石有容一旦回到镇上,重掌大权,就将是他和薛愕的死期。
想到这。
刘冲顿时萎了,扑通跪下磕头道:“将军饶命啊,念在属下跟随将军多年,还请将军饶我一命。属下愿戴罪立功...”
他哆嗦着,冷汗直流。
薛愕有“活阎王”之名,可见手段何等狠辣。
在他手下犯了错,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刘冲最清楚不过。
此时,连为自己辩解的念头都没了,直接喊饶命。
薛愕一巴掌扇在他脸上,怒道:“你还有脸喊饶命?没用的东西,还不赶快带人翻转整个后山?少主不死,就是你死!”
他声色俱厉,随后又看向身后的反贼士兵,接道:“全部人都给我进山,天黑前一定要找到少主和陈余的尸体!”
一众反贼士兵应是,刚想快速上山。
刘冲却开口道:“等等...若少主和陈余扮成士兵,那属下已猜到他们在哪,进山已经无用。而且...”
薛愕斜眼道:“他们在哪?而且什么?”
“他们...他们...应该藏在刚才进镇的队伍中,已入军营。而且...已经得知将军想杀少主...”
“什么?”
薛愕再次大怒,蓦然杀气大盛。
顿了半分后,竟抽刀直接砍下刘冲的人头,令身旁一众反贼士兵惊愕,纷纷跪下。
薛愕横眉怒目之色,显然动了真怒。
原本石有容和陈余逃回镇上,事情还没到无法收拾的地步。
只要他的意图没有暴露,石有容不知道他已起杀心,那就还可以转圜。
但如果石有容已经知道薛愕有杀她的心思,那就算薛愕有一百张嘴,估计也难以说清。
石有容肯定会要了他的命,不会听他任何辩解。
刘冲万万没想到薛愕会突然暴怒杀人,死前面容惊恐扭曲。
薛愕暴怒着,又猛刺了刘冲的尸体几刀,这才冷静下来。
沉思了片刻后,他自知已经无法返回满江镇,甚至在反贼军中也待不下去了,便果断为自己打算后路,沉声道:“如今事情败露,以少主的脾性,定不会绕过我们凤梧军。天王对她百般宠溺,也不会听我们解释。”
“好在她暂时还没能见到马国堡,我们还有一点时间!来人!”
他看向身后的一名传令兵:“本将抓到的那人,现在还关在凤梧县大牢吗?”
那名传令兵似乎能听出他指的是谁,点头回道:“仍在。”
“好,既然已经无法在少主面前糊弄过去,留下便是送死,那就只能兵行险着了!横竖都要反,但这一回我们要活命,就不能继续反朝廷,而是要反石先开!”
薛愕深沉道,眼中一抹寒霜,“尔等皆是我亲兵,我出事,你们也活不了!不如与我一起叛离天军,投靠朝廷!那人...便是我们的引路棋子!”
“以我们手中的筹码,想在朝廷军中谋求一官半职,那是轻而易举之事。若能帮助朝廷平叛,更是大功,高官厚禄,指日可待!可愿与我否?”
话声刚落。
一众反贼士兵面面相觑,各自犹豫起来。
叛离天军,那可是拿身家性命做赌注。
但薛愕有一点倒是说得没错,石有容已知他们的心思,留下也是一死。
横竖都是拿命押的赌注,跟谁不一样?
反贼士兵没有犹豫太久,随即纷纷附和。
薛愕摆手示意众人安静,冷声道:“好!那就随我返回凤梧县,赶在石有容没有把我们定为叛逆之前逃离沦陷区,进入官兵的地盘!”
“有那人引荐,加上我们掌握的情报,朝廷必会收容我们!留下一队人把刘冲说成意图谋害少主的主谋,尽量为我们争取时间!其余人随我回城,火速赶往北陌城!”
“都给我机灵点,谁若掉队,那便是生死自负!”
说完,人已翻身上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