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山小队注意安全,跟紧了!”
韩龙提着自己外层铁盔,内衬竹编加皮料的帽子,跟着队伍爬上他们小队的山顶工作位。
韩龙只是跟随搬运的辅助,主要施工的是那些甲胄在身的开山力士。
仅仅跟随队伍干了三天,韩龙已经被折服。
开山力士,他还以为是个称号,真的是去开山啊!
他们这队六百人的队伍,每天干的活看来像是在山上打井。
而这座山是大散关!
汉军竟然疯狂到,要在大散关这里,在这座绵延大山里,开凿出二十里长的隧道!
当听到那些营造匠人分配工作的时候,韩龙脑子里只有疯了这个词,
这可是石头山,要用人力,在这座大山里开凿出宽两丈,高一丈半的隧道出来,不是疯了又是什么?
更让韩龙觉得不可思议的事情在于,这些开山力士,与其他干辅助活计的百姓,似乎都觉得理所当然。
他们只是静静记录自己小队的工作,时不时问一下他听不懂的问题。
没有一个人质疑这个疯狂的想法?仅仅因为这个计划是那个陛下牵头制定的?
可为什么听了工作安排之后,他也隐约觉得,这个计划似乎可行?
大散关这里是陈仓道最为险峻的地方,关口所在的栈道,需要绕行高山,行走这里的栈道,至少需要三天时间。
这些营造匠人画出来的图,是在大散关的两头同时开凿,侧面则开凿出四个沉井,
这样,沉井开凿后,就可以同时十组人共同施工。
这个计划,似乎不是异想天开?
韩龙纠结地跟随开山力士们开凿沉井,他既希望这个施工可以实现,让他见证一项犹如神迹的伟业,
内心又觉得这些只是劳民伤财的无用功,其他人就不会纠结吗?他们喊的号子,那么有精神?
“力士—开山!”
“摧城—裂关!”
这些开山力士喊着号子,用力开凿着坚硬的石头,钢钎撞击之下,火星四溅。
韩龙他们干的辅助工作并不累,帮着清理碎石,抬工具,等到开凿出小洞之后,所有人都下了山躲着,
山上的开山力士队率不知道操作了什么,远远点了一个冒烟的东西,也快步跑到他们这边。
“别傻看了,捂着耳朵!”
开山力士队率冲韩龙大喊道,韩龙乖乖用手捂住耳朵,不一会,轰的一声巨响,碎石纷飞。
等他们回到山上,那个只开凿四个小孔的地方,已经变成了半人深的大坑!
这又是什么神力?韩龙觉得他成了这群人中最傻的一个,只有他对这个天崩地裂的神力感到好奇,
其他人却司空见惯一般。
远处也不时传来巨响,应该也是使用了同样的神物。
过了几日,韩龙也司空见惯了,他亲眼看着,一个凿穿山石的深井向下延伸。
再惊奇的事情,每日看也会觉得司空见惯。
堂堂幽州第一侠客,如今看起来与寻常石匠没什么两样。
一个多月的时间,韩龙的破甲锤已经得心应手,被开山力士队率夸赞过好几次。
一法通,万法通罢了,这个开山锤本来就是不错的武器,
让韩龙愈发纠结的事情发生了,大汉皇帝刘禅,来大散关视察了。
为了尽快完成施工,基本每个小队吃住都在山上,
没有什么欢迎仪式,穿着常服的刘禅,带着白毦兵,亲自爬山,给每个施工的驻扎营地送来一些咸肉。
对于韩龙来说,这是他最佳的出手时机。
刘禅最近的就距离他三步,可韩龙却犹豫了。
这么多天的所见所闻,让他感到异常迷茫。
就在这时候,异变突生!
“哞!”
一头灰黄色身子,肩部高耸的怪牛,从山顶上直冲下来!
“列阵!护驾!”
刘禅身边的白毦兵挡在刘禅的身前,左手盾,右手长枪交于左手横持,拎着投矛全身戒备。
“当心!”
怪牛冲下来气势惊人,其他施工的民夫纷纷躲避,只有韩龙呆呆立在旁边,
刘禅上前一步,把他拉到白毦兵的护卫当中。
突然,刘禅感觉一阵腥风,一声虎啸,斑斓猛虎从左侧山林扑向了他!
这里竟然还藏着一只老虎!
被刘禅拉过来的韩龙这才惊醒,
他一个闪身挡在刘禅面前,一脚挑起地上的破甲锤,
大吼一声,左手曲臂挡在身前,右手猛然一挥,破甲锤迎着老虎的扑击挥了上去!
直接从虎头的左耳齐根没入!
凿了半个月的石头,韩龙的力气比以往还大了三分!
大散关这里的老虎,比幽州的要小太多了!
老虎前扑的劲头,被身边的两个白毦兵挺盾挡住,韩龙挥锤的力量太大,后背的衣服都撑开,
他依旧死死按着老虎,白毦兵补了几下,老虎这才没了动静。
这时,那头怪牛已经被格杀,其他护卫四下检查,没有发现其他危险,这才来到刘禅面前请罪:
“陛下,我等护卫不利,让陛下深陷险地,死罪!”
刘禅现在都还在后怕,不过他强撑着安慰道:
“猛兽而已,没有你们的护卫,朕才是真的有危险,山高林密,派一队士卒清理一下吧,别伤了百姓。”
刘禅这才顾得上和韩龙说话:
“真的有人能格杀老虎啊,这么好的身手,怎么会沦为流民呢?杀虎救驾,想要什么封赏?
提前说明,大汉任何官职都需要考试,朕可以给钱财封赏,不可以封官。”
韩龙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少年天子,大概二十多岁,并没有什么异象,身上也穿着常服,就连珠宝装饰都没有。
“勇士?”
刘禅看到韩龙发愣,叫了他一声。
韩龙这才拱手道:
“陛下,草民姓韩名龙,幽州人士。
无需封赏,只是有一事不明,想请陛下解惑。”
刘禅没有什么架子,开口道:
“但说无妨,朕也不是什么洪水猛兽。”
韩龙这才问出了一直困扰他的问题:
“陛下,你耗费无数钱粮,颁下恤孤令,恩幼令,近乎以一己之力,养育无数百姓,究竟所求何物?”
刘禅看着满眼认真的韩龙,不知道这个打虎勇士为何这么问。
他反问道:
“朕是大汉天子啊,百姓都是朕的子民,朕养育他们,不是理所应当吗?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韩龙执拗地摇了摇头,接着说道:
“陛下没有说实话,世人皆有贪欲,凡事皆有所图,
陛下曾身先士卒,设大纛于走马岭,不惜以身为饵,挽救汉中于水火,古往今来能做到的君主,有几人?
陛下为打通金牛道,率数万将士辛劳一年,风餐露宿,这是寻常君主的职责吗?
陛下为抗旱,每村打深井,为灭蝗,真金白银购买虫卵蝗蝻,
为救关中流民,不惜率大军驰援关中,对峙曹魏大军,活百姓无数,这些甚至是敌国百姓,
陛下所图又是为何?
如此种种,不胜枚举,草民只想听陛下的一句真话。”
“真话吗?”
是啊,他究竟是图什么?
虽然身为皇帝,却每日殚精竭虑,他究竟是为了什么?
这个打虎勇士的疑问,倒是把刘禅也问住了。
韩龙就这么看着刘禅,也不催促,
许久,刘禅苦笑着说道:
“如果朕说,朕是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华夏继正统,为万世开太平,你信吗?”